接下來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卻又在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中流淌。
周祈年那邊徹底沒了動靜,那輛黑色的轎車再也沒有出現在診所對面的街角,連童可欣都忍不住在電話里嘀咕,說周祈年最近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連賀景淮都約不出來,只知道他整天泡在公司,忙得腳不沾地。
林笙對此不置可否,只在童可欣提到那個名字時,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隨即又很快松開。
這樣很好,互不打擾,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倒是唐聿禮,出現在她生活中的頻率越來越高。
他以哥哥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接手了許多事情。
接送她產檢,陪孫蔓復診,甚至在她診所忙不過來時,會主動過來幫忙整理藥材,他學東西極快,待人接物又溫和有禮,連曉曉都私下里對林笙感嘆:“林醫生,你哥哥真是完美得不像話!長得帥,脾氣好,還這么能干!”
林笙只是淡淡一笑。
唐聿禮確實將哥哥的角色扮演得無可挑剔,他的關懷體貼恰到好處,從不越界,讓她漸漸卸下了心防,開始嘗試著重新接納這個失憶后一心想要彌補的哥哥。
只是,她偶爾會注意到,唐聿禮接電話的次數明顯增多了,而且往往避開她,語氣雖然依舊溫和,但眉宇間總會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這天,林笙去醫院看望孫蔓。
孫蔓的氣色好了不少,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到了唐聿禮身上。
“笙笙啊,你哥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孫蔓嘆了口氣,臉上帶著擔憂:“我前幾天聽他打電話,好像說什么資金鏈,什么項目受阻,聽著挺棘手的,問他,他又總說沒事,讓我別操心,這孩子,從小就報喜不報憂……”
林笙的心微微一動。
她想起最近幾次見面,唐聿禮眼底那抹揮之不去的疲憊,以及他偶爾走神的樣子。
原來,是真的遇到麻煩了嗎?
晚上,唐聿禮難得抽空約她吃飯。
餐廳環境很好,舒緩的音樂流淌,但他面前的手機卻像是催命符一樣,屏幕時不時亮起,震動聲在安靜的包廂里格外清晰。
他每次都會略帶歉意地看她一眼,然后走到窗邊低聲接聽。
一頓飯吃得斷斷續續。
林笙看著他明顯清瘦了些的側臉和眉宇間那抹強撐的鎮定,終究還是沒忍住,在他又一次掛斷電話回到座位時,輕聲問道:“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如果公司事情多,不用特意陪我吃飯的。”
唐聿禮拿起水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沒什么,都是一些瑣事,能處理好。”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笙臉上,像是猶豫了一下,才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對了,笙笙,之前在廟里求的那個平安符,你還帶在身邊嗎?”
林笙點了點頭:“在包里。”
那個平安符就像一道心理防線,被她一直放在隨身背包的夾層里。
唐聿禮似乎松了口氣,但眼底的憂慮并未散去。
他垂下眼眸,看著杯中晃動的液體,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難以啟齒的猶豫:“有件事,也許說出來你會覺得我很荒唐,但是……”
他欲又止,最終只是搖了搖頭,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算了,沒什么,吃飯吧。”
他越是這樣,林笙心里那種不祥的預感就越是強烈。
那位大師的話語,唐聿禮此刻的異常,還有孫蔓提到的生意困境……幾條線索在她腦海中隱隱串聯,指向一個讓她心驚的可能性。
難道……唐聿禮遇到的麻煩,也和那個所謂的“劫”有關?
但她沒有追問。
她不喜歡這種被玄學左右的感覺,更不愿主動將兩者聯系起來。
飯后,唐聿禮送林笙回公寓。
車子停在樓下,夜色深沉,只有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
林笙解開安全帶,正準備道別下車,唐聿禮卻忽然開口叫住了她:“笙笙。”
“嗯?”林笙回頭看他。
他坐在駕駛座上,沒有開燈,臉隱在陰影里,只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深邃,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如果……”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如果你有能力,愿意幫我嗎?”
他的問題很突兀,甚至有些沒頭沒腦。
但林笙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混合著疲憊期待和一絲孤注一擲的眼神,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是她哥哥,是母親如今牽掛的人,是這段時間給予她切實關懷和幫助的家人。
于情于理,她都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她沉默了幾秒,然后,極輕地,但是清晰地,點了點頭:“嗯。”
得到她肯定的回應,唐聿禮眼底像是驟然亮起一簇微光,但很快又被他壓下。
他順勢提出,語氣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那后天周末,你再陪我去一趟那個寺廟,可以嗎?”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林笙看著他那張在陰影中更顯憔悴的臉,想到他可能正面臨的困境,終究還是心軟了。
“好。”她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推開車門,冷風瞬間包裹了她。
唐聿禮在她身后輕聲說:“早點休息,后天我來接你。”
林笙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快步走進了公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