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的聲音沉穩而堅定,短暫地拉回了林笙幾乎被恐懼吞噬的理智。
她猛地轉頭看向他,眼中是未加掩飾的慌亂和懇求。
“……謝謝。”她的聲音干澀。
兩人迅速將李其的遺體安置好,又聯系了警方后續處理。
然后顧衍立刻發動車子,調轉方向,帶著林笙,朝著周祈年可能前往的那片郊區海灘疾馳而去。
車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林笙雙手緊緊交握,指節泛白,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被車燈照亮的黑暗,仿佛這樣就能更快地抵達那個讓她心懸一線的地方。
顧衍側目看了她一眼,她臉上的擔憂和恐懼如此真切,刺得他心頭微澀。
他沉默了片刻,試圖用理性的分析來安撫她,也安撫自己:“別太擔心,沈清對周祈年……畢竟有很深的執念,那種感情,哪怕是扭曲的,也意味著她未必真的能狠下心對他下死手,她更可能的是想利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逼他就范,或者……尋求一種扭曲的共生關系。”
林笙聽著顧衍的話,目光卻依舊沒有焦點地落在窗外飛速掠過的模糊光影上,沒有回應。
感情?執念?
沈清的那種感情,早已在一次次得不到回應的瘋狂中發酵成了最烈的毒藥。
同歸于盡……
李其臨死前的話像魔咒一樣在她耳邊回響。
一個連殺人都不再畏懼,連自身性命都可以拿來賭的瘋子,還有什么做不出來?
她只覺得渾身冰冷,比面對唐聿禮的囚禁時,更加清晰,更加尖銳。
顧衍見她不說話,蒼白的側臉在車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終究還是咽下了后面所有安慰的話語,只是默默地將油門踩得更深。
車子在夜色中沉默地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郊區那片荒蕪的海灘。
夜風卷著咸澀的海水氣息,吹拂著沈清單薄的衣裙。
她赤著腳站在冰冷的沙灘上,望著遠處公路上由遠及近的車燈,臉上露出一抹混合著期盼,瘋狂和孤注一擲的笑容。
車子停下,周祈年高挺的身影從駕駛座下來,一步步朝她走來。
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輪廓,海風吹動他額前的碎發,那雙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中,沉穩得讓她心顫,也讓她更加沉迷。
“祈年!”
沈清想到他答應的那些話,下意識想要撲進他懷里,聲音帶著刻意營造的哭腔和依賴:“你終于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從她得知無法在李其那里拿到當年的錄音,她就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了。
她很清楚,李其是鐵了心要斷掉她的活路,警方找到她是遲早的事情,找到沈家更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昨晚面對方靜讓她立即出國的提議,她本來應該立馬走的,可她不甘心,周祈年本來就是她的。
都是因為方靜當年給她出的餿主意,她才會放棄周祈年的!
如果方靜當初沒有提議那個餿主意,那現在根本不會有林笙的任何事情!他們之間更不會有一個孩子!
周祈年現在滿心滿眼里也只會是她!
她不愿意就那樣放棄周祈年離開,可方靜卻對她的想法不管不顧,甚至要強行將她送出國。
所以在她們兩個人的對峙里,她表面同意了下來,可當晚上的時候,她在方靜每晚都要喝的牛奶里加了數不清的安眠藥!
她要她的這位媽媽死掉!
因為她恨方靜!恨她出的所有主意!
不然,她現在一定會和周祈年過上幸福的生活!
而周祈年在她撲上來之前,就迅速而決絕地向后退了一步,徹底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他的眼神冰冷如這海邊的礁石,沒有絲毫動容,只有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厭惡。
“李其在哪里?”他開門見山,聲音低沉,沒有一絲溫度,直接戳破了她虛假的表演。
沈清撲空的動作僵住,臉上那點偽裝出的委屈瞬間碎裂,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被她強行壓下。
她用力搖頭,眼淚說來就來,演技精湛得足以騙過曾經的自己:“我不知道!祈年,我真的不知道!是李其,是他一直在威脅我!他逼我承認那些莫須有的事情,還拍了視頻……我是受害者啊祈年!你要相信我!”
“受害者?”周祈年一瞬不瞬盯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
他看著沈清那張梨花帶雨卻漏洞百出的臉,心中最后一絲因為過往而產生的,早已被消磨殆盡的情誼也徹底化為灰燼。
他不再與她虛與委蛇,直接從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機,點開了那段備份的錄音,將音量調到最大。
沈清那充滿誘惑與惡毒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海灘上,與此刻她柔弱無助的樣子形成了最辛辣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