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沒再理他,直接出了廚房開玄關門出去。
她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看過去的時候,江御景人還在,手里捏著根煙,細小的紅色光點撲朔。
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靜,一如既往懶懶散散的表情。
不知怎么,看著他一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一股火就這么突如其來的躥起來了。
喻腳上還穿著拖鞋,也沒管,直接皺著眉走下臺階踩過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著頭,個子矮他一大截,氣勢卻不輸,“比賽前懟人去了?你好帥啊你?”
江御景沒接話,漆黑深邃的眸看著她。
他今天可能早上起得早,或者睡的不怎么好,兩只眼都翻成雙眼皮,眼尾看上去像是開了扇。
男人咬著煙,驀地,笑了一下。
嘴里的煙燃的差不多,他掐滅,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瞳仁里明滅一點光,
“放心。”
他平時的聲線其實不沉,此刻可能是因為剛抽完煙,聽起來音色略啞,有點沙沙的,平緩又低沉,好似能帶起空氣震動。
一直隱匿在陰影里的手,緩緩抬起來,手上勾著一只金色的獎杯,杯柄上還系著紅絲帶打成的蝴蝶結,
“給你喝水用。”
喻怔住。
下意識伸手接過去。
很大的一只獎杯,雙手捧過的時候有沉沉的重量,喻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回過神來瞪著他:“你是不是覺得只要贏了就行了?”
他眨眨眼,緩慢地嗯了一聲,眼底有很深的暗色和疲憊。
喻想起今天上午的時候,工作人員說的話——
“theone不在的那段時間,景哥狀態真的很不好。”
“緊接著san就走了,一下子中輔兩個位置沒了人,心態很明顯就有點崩了。”
“本身c位就只剩他一個,還要指揮,一個小決策失誤就會導致全線崩盤,景哥又是那樣性格的一個人。”
“他那段時間自己給自己很大壓力,整個人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狀態都看得出已經快要沉到底了,經常幾天幾夜不合眼看錄像,打排位,隊友根本勸不動。”
“春季賽后期才算是終于好了一些,老實說,那個時候我們真的都在想著輸了也挺好,趕緊結束掉算了,他那個樣子,就一個人頂著這么熬下去真的熬不住。”
喻歪了歪頭,回過神來。
江御景依舊是黑衣服,黑褲子,半靠著的姿勢站在那,和不久之前的那個夜晚有很高的重合度。
區別在于,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兩人之間一步的距離,隔著一只獎杯。
夜風柔和,身后有蟬鳴聲,聲聲入耳。
空氣中彌漫著甜點的香味,甜絲絲的,從她身上帶過來,被柔風卷起,繚繞在他周身。
她今天沒化妝,柔軟的杏眼,眼角下面的皮膚上沾著一點白色糖粉。
江御景手臂抬起,指尖輕緩觸上去,蹭掉她眼下白白糖粉。
因為常年打游戲,男人指腹帶著薄薄的繭,順著眼底中間的位置一寸一寸的向后劃,抹至眼尾,最終停在眼角尾翼上。
喻眨眨眼,長睫掃過他指尖,酥酥麻麻的癢,“景哥。”
江御景垂手,“說。”
“德杯結束了。”
“嗯。”
“我們贏了。”
他挑了挑眉,提醒道,“夏季賽馬上開始了。”
“春季賽然后msi,緊接著德杯,德杯之后又夏季賽,你不給自己喘氣的時間嗎?”喻目瞪口呆。
江御景看著她的表情覺得好笑,抬手戳了戳她腦袋,“一個星期之后夏季賽開幕,哪有喘氣的時間?小炮又是新人沒經驗,lpl也沒打過,我至少還要再撐幾場,等我們中單carry起來。”
喻等他說完,半天沒說話。
手里捧著金色的獎杯,手指卷著上面的紅色蝴蝶結帶子,誒了一聲,叫他的名字。
江御景應了一聲。
喻看著他想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語,然后慢慢開口,
“你十八歲就開始打職業,三年不算短,有些道理我只接觸電競一個月,我都明白,可是你為什么不懂?”
“你應該明白什么叫做隊友的吧?你應該知道,站在你身邊的這幾個人,他們存在的意義與價值是什么吧?”
“無論是小炮,浪味仙,胖子還是theone,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強啊,你就不能信任他們一下嗎?”
他身后,mak基地的燈光正對著面前的人,顯得她五官更加明晰寧和。
干凈的杏眼,明澈通透,黑白分明。
安靜看著他的時候,像是能望進人心里去,
“你現在這種想法,是在瞧不起誰啊?”
滿滿一鍋雞湯煲完,江御景不為所動。
就那么靠著,垂眼看著她,表情都沒變,一點反應都沒有。
喻鼓著腮幫子,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教育一次人得不到回應,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她手一伸,把獎杯塞進男人懷里,江御景伸手抱住,女人手臂已經抬起,踮著腳尖,白嫩小手舉得高高的拍了拍他的頭。
江御景怔愣。
男人頭發比想象中還要柔軟,很好摸,喻滿意的收回手,帶著笑意看著他,“seer小朋友要加油啊,雖然你也很棒,但是還是要信任其它的小朋友。”
她聲音難得柔軟,帶著一點誘哄的味道,掌心帶著溫熱的觸感,又輕又穩的落在他頭頂。
抽手的瞬間指尖擦過耳際□□的皮膚,一點熱源蔓延,熨燙開了一大片。
這邊幼兒園大班喻老師任由他發怔,已經把德瑪西亞杯抽回來了,沒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直接問他:“seer啊。”
江御景抬眼:“又是什么雞湯?”
“……”
喻被噎了一下,“不是,我只是想問一下,你要不要來我家坐坐?”
“……”
江御景:“???”
“我有個弟弟,特別喜歡你,想看一眼seer真容。”
“……哦。”
喻把江御景帶回來的時候,喻勉已經扒在側窗口偷偷看了好久了。
少年在看見江御景把手里的德瑪西亞杯遞過去的時候表情:?
看見男人手指貼在自家姐姐臉上的時候表情:???
看見姐姐踮起腳尖摸了摸大魔王腦袋的時候表情:??!!!
直到他目睹著這兩個人肩并肩走過來的時候,喻勉臉上已經沒有表情了。
他癱著一張臉站在窗前,看著江御景跟在喻后面進來,波瀾不驚地:“你們倆是在談戀愛嗎?”
喻手一抖,捏著的獎杯差點掉地上。
那邊喻勉已經走過來,沒看喻,直勾勾瞧著江御景。他個子高,雖然還在生長期,比江御景矮上那么一點點,但是也足夠和他平視。
少年臉上表情倒是很鎮定的,完全沒了之前興奮激動的滿眼冒光的樣子。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喻勉抿了抿唇,不自然的別開視線,語氣有點孩子氣:“雖然你是我偶像,但是姐姐是我的。”
“……”
江御景還沒想到要說什么,少年再次轉過頭來看向他,臉上表情糾結又苦惱:“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你,你能不能……跟我合個影?”
“……”
等人走了之后,喻勉小心翼翼的捧著手機盯著里面那張照片看,猶豫又糾結,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設置成了屏保。
他轉頭,看向自家姐姐:“姐,你真的要跟seer在一起嗎?”
喻窩在沙發里看電視啃蘋果,頭都沒抬:“我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那你為什么摸他頭?”少年頓了頓,“你都沒摸過我頭……”
喻按遙控器的手一停,好笑的扭過頭去看他:“喻勉同學,你今年8歲嗎?”
“但是你竟然摸他頭,你對他比對我還好。”喻勉闡述事實。
“我還天天給你燒飯吃,我也沒給他燒。”
少年要哭了:“你還打算給他燒飯!”
喻無語看著他:“怎么回事兒啊?他不是你偶像嗎?不是女朋友和seer同時掉進水里肯定先救seer的那種至高無上的地位嗎?”
“那不一樣。”少年擺擺手,“我想象不到seer成為我姐夫的畫面,有種自己被兩個人同時拋棄了的感覺。”
“所以說你為什么要想象這種不存在于現實中的畫面?”喻翻了個白眼,趕他去睡覺,男生不情不愿的蹭起來上樓,走了一半,又回過頭來,似乎下了很大決心的樣子,一臉沉痛,“姐,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那就上吧,沒事的,不用顧慮我。”
喻:“……”
第二天下午,喻照常去店里呆了幾個小時之后打道回府拐進mak基地,她到的時候幾個人都已經醒了。
江御景也醒了。
喻選擇完全間接失憶忘記自己昨天幼兒園老師哄小朋友一樣燉了鍋雞湯這回事,蹦跶著跑到桌前開電腦,一邊扭頭看向旁邊男人:“景哥,來雙排呀?”
江御景輕描淡寫掃她一眼:“你一個青銅段怎么跟我雙排。”
喻完全沒有心理壓力:“我拿喻勉的號,他讓我幫他上個大師。”
小炮哇地一聲,想到了昨晚江御景直接掉到了鉆三的那個數據,默默為這位素未謀面的喻勉點了個蠟。
女人那邊已經開了游戲,指著界面,“你看,喻勉鉆二,你就比他高一級,很合適啊。”她笑的挺燦爛,“而且跟我雙排很減壓的。”
江御景從表情上來看好像對她的話不是很贊同:“我覺得打完我可能會想把你丟出去,從此mak這個戰隊解散了。”
他這么說著,手上還是接受了右下角跳出來的好友申請和邀請。
喻二話不說,秒寒冰。
江御景沉默了十秒,最終,選了個娜美。
小炮:“臥槽。”
胖子:“臥槽。”
浪味仙:“臥槽。”
theone:“……”
江御景不顧隊友在旁邊瘋狂爆粗,選了個輔助以后跟著寒冰去了下路。
炸的不止mak戰隊上中野輔,還有他們這局比賽的隊友們。
左下角聊天頻其余三個人在不停地狂疑問。
seer輔助?
seer拿娜美??
我昨天貼吧看到一個樓主遇見seer瘋狂靈車漂移的帖子,我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我可能遇到了個假seer。
“……”
江御景瞥了眼旁邊一臉平淡完全不虛的女人,嘖了一聲。
然后很快,他就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也是可以打輔助的。
因為喻的寒冰,有史以來第一次,在比賽結束的時候打出426的戰績。
她開心的看起來快熱淚盈眶了,點掉對面水晶的瞬間,嗷的一聲跳起來,含情脈脈看著江御景:“景哥!我的!”
“……”
江御景手指僵了一下。
“我的輔助!”
“……”
江御景:“嘖。”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