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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急如風火

      為了找野火,哈克幾乎與巴都附近的流民都打過招呼,山上認得他的人不少。

      汪其樂瞇起眼睛,撓著下巴。

      斥候接著說道:“我們圣山衛隊正準備來接應。”

      “準備馬匹,我下去迎接他。”

      “汪其樂。”麥爾眺望著山下的隊伍,忽地喊道。

      “怎么了?”

      “里頭有我朋友的孩子,可以讓他受傷,但別殺了他。”

      “那你最好祈求他有禮貌,不要頑強地反抗。”

      “哈克跟巴爾德回來了?”楊衍驚喜地從床上跳起,“三個月前我就派人叫他回來,怎么現在才到?”

      娜蒂亞道:“你不要生氣。”

      “我為什么要生氣?”楊衍不解,“這是好事,快叫他們進來,我很想念他們,不要跟我說我現在不宜見客。”

      巴爾德臉上有大片的淤血,哈克甚至受傷了,草原上的暴風為了保護神子的兵器,竟然沒有用他擅長的逃跑技能。

      “怎么回事?”楊衍從床上爬起,一掃原本的虛弱,沉聲問。

      “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線索,神子的兵器流落到阿突列巴都附近。”哈克解釋,“所以收到回來的命令,我們沒有回來,反而繼續前進。好不容易才找著神刀。”

      “然后?”

      “汪其樂劫掠了我們。”巴爾德怒氣沖沖,“但是我們打不過他,連來保護我們的圣山衛隊都被他打倒。”

      “狗娘養的!”楊衍破口大罵,“他到底想怎樣,他看不出來我是為了保護他嗎?我已經給他很多禮遇了。他這兩個月一直襲擊圣山衛隊,真打起來了,又縮回石林山上,仗著我給他的庇蔭躲避,然后他現在竟然還敢搶我的刀。”

      “我向他說這是神子的刀。”哈克繼續說道,“他說他知道,這把刀在流民間引起很多爭奪,還死了不少人。他說這刀上沾著流民的血。”

      “他說您要刀,就親自去跟他拿。”

      “混賬!”楊衍一腳踢翻腳邊的水桶,砰的一聲,撞上他沐浴用的大桶,一旁的娜蒂亞閃避不及,被水潑的半身濕透,娜蒂亞罵道,“發脾氣也長個眼。”

      楊衍猛然起身,“把狄昂叫來,我要去石林山。”

      娜蒂亞連忙攔住:“你不能出門。”

      楊衍怒道:“我要去哪就去哪。”

      “你現在這樣子,百姓看到會起疑心。”

      經過這兩個月折磨,楊衍雙目凹陷,瘦了整整一圈,蒼白的臉龐像是干旱后的土地布滿龜裂,如果不是那件神子袍,哈克跟巴爾德一開始還認不出他來。

      他在等待,古爾薩司對他說,他誓火神卷已經接近功成,現在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功成那天,但根本無法確定要如何才能功成,楊衍只能拼命把誓火神卷反復修練。

      然而等待不是這么容易,一天至少兩次的火毒發作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楊衍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在群眾面前現身,奈布巴都流傳出神子身染重病的流,他現在走出去,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快死了,一個剛降臨的神子不到一年就病死,那還算神子嗎?不止民心浮動,連瓦爾特巴都也會因此采取觀望,等待神子自已身亡那天。

      更遑論在大庭廣眾之下火毒發作的丑態會多難看。

      楊衍不想管那么多,他兩個多月沒有踏出圣司殿,也不許任何人親近他,而且已經三個月沒見到明兄弟,他擔心明不詳出意外,要是能出門一趟,至少明兄弟會在出現在顯眼處讓自已安心。

      “我現在就要離開祭司院。”楊衍踏步走出,剛開門,便見到狄昂雄偉的身影擋在門口。

      “讓開。”楊衍怒喝。

      “我要保護神子。”狄昂回答。

      “那就保護我去石林山。”

      “神子現在的狀況,哪兒也不該去。”狄昂恭敬回答,但身軀占據著整個門口,絲毫沒有讓開的樣子,楊衍伸手去推,像是推上一堵墻似的,晃也不晃。

      楊衍火毒復發,飽受折磨,脾氣更是暴躁,高聲怒喝道:“我說讓開。”

      狄昂仍是不動。楊衍怒道:“我要去見古爾薩司。”

      “可以讓人請薩司前來見神子。”狄昂恭敬道,“圣司殿就在樓下。”

      娜蒂亞拉住楊衍,罵道:“你使什么性子,不過就是想拿回你的刀,你什么身份,汪其樂說見你就見你?只要把刀拿回來不就得了,用得著你去石林山?”

      哈克也道:“神子,你用不著冒險,讓圣山衛隊攻打石林山就好。”

      他與巴爾德在饑荒發生前就出外找尋野火,對奈布巴都的事只有耳聞,對汪其樂與楊衍之間的恩怨并不清楚,娜蒂亞道:“這不妥,才剛下令石林山給流民安身,才半年而已,又派人攻打,這不是說神子出爾反爾?”

      “是他先惹我。”楊衍更怒,“我說了不想與他為敵,他為什么就要跟我作對!”楊衍發了一陣脾氣,氣血攻心,頭昏眼花,幾乎就要摔倒,扶著桌子回到床邊坐下,過了會,好不容易平順脾氣,道:“把孟德主祭跟波圖大祭叫來。”

      “我聽娜蒂亞報告蟲聲,說圣山衛隊很不滿,他們認為我給汪其樂太大的特權,石林山成為禁地后,他們時常受到來自山上流民的攻擊。”

      “圣山衛隊覺得汪其樂太狡猾,倚仗神子的恩賜。”孟德回答,“但衛祭軍對神子絕對忠心,并無不滿。”

      “別跟我打哈哈。”楊衍慍道,“會發生這種事,是因為圣山衛隊不斷攻擊意圖上山的流民,今天我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神子想下令不許攻擊流民嗎?”

      “父神的光慈祥且善良,流民為自已的罪孽付出許多,我愿意為父神寬恕他們。”楊衍說道,“我要開一條圣路。在奈布巴都境內,所有行經這條道路的流民,都受到我的保護,允許他們上石林山。”

      “啊?”孟德愕然。

      “這條路該怎么規劃,就交給波圖小祭處理,希望你盡量以對流民有利的方式進行。”

      “當然。”波圖恭敬回答。

      “神子,這會讓圣山衛隊不滿……”孟德忙著制止。

      “你不是說圣山衛隊對我絕對忠心。”

      孟德咽下他接著要說的話,恭敬低頭。

      “另外,我還在考慮開一扇圣門,只要通過圣門的流民,都能得到赦免,就在奈布巴都內。”

      孟德大驚,忙道:“這不可以,神子。”

      “為什么?”

      “整個草原上有數萬,甚至可能有十數萬的流民。”孟德說道,“這會引來他們聚集奈布巴都,十萬的難民,就算住在羊糞堆,都會用帳篷把巴都圍得水泄不通,還有糧食跟犯罪,流民的生活習慣也與普通人不同,奈布巴都會陷入混亂。”

      “讓他們屯墾,畜牧。”

      “有這么容易的話,羊糞堆的人早就搬走了。每一塊土地都有主人,沒有主人的土地都歸屬亞里恩,而且墾荒不容易,還有居住,商集,只有土地不足以支撐起一個村落,還有飲水,日常用度……”

      “夠了!我知道了。”楊衍揮手阻止他說下去,“你能給我一個規劃嗎?”

      “神子如果不想再看見流民,剿滅他們會是更好的辦法,而且省錢,以前巴都鬧過鼠疫,沒人想過用收養老鼠代替養貓。”

      “他們都是活人,不是老鼠。”楊衍大怒。

      “他們不受教義照顧。”孟德回答,“仁慈是照顧最多的人,而不是顧忌少數人。這世上不缺可憐人。”

      “教義說,即便在最高的山上,以及最遙遠的海外,父神都是一視同仁的照看。”楊衍拿出教義,看看這個務實的孟德主祭打算怎么回答。

      “如果我們有薩神無漏無遺,無所不能的神通就能辦到,但我們只能照看眼中所見與能力所及的人。”

      楊衍想起之前明不詳提起圣門時,特意提到放在石林山下,原來也考慮到這件事,讓圣門只對石林山上的流民起作用。

      但在石林山開圣門,只招安石林山的流民,那他跟汪其樂之間就成死結,汪其樂一定會大怒而起,石林山上會死很多人。

      楊衍想借流民養一群自已的私兵,比起殺光流民,讓流民成為自已的麾下更有價值。他相信自已練成誓火神卷后,一統五大巴都后,汪其樂也非得臣服于自已不可,娜蒂亞說的話在耳邊回響,就是要拿回一把刀,用不著逼到這地步。

      “汪其樂偷走我的兵器,我打算取回。”楊衍說道,“我要派人去奪回我的物品。”

      或許這也是一個考驗那些親衛隊忠心的機會。楊衍想著:“讓他們帶人潛入石林山奪回刀。”

      孟德又是一盆冷水澆來:“潛入石林山奪刀?神子,您不是親口說過絕不會侵犯石林山?再說,從石林山幾千頂帳篷中偷回寶物,這得需要怪盜恪爾的本事。”

      “怪盜恪爾?那就把他找來啊。”

      “神子……”波圖尷尬道,“這是書本上虛構的人物。”

      楊衍說得無趣,揮揮手示意兩人離開。

      兩人離開不久,有人敲門,卻是波圖去而復返,楊衍知道他有話要說,問道:“怎么了?”

      波圖恭敬道:“關于圣門的事,我有一些想法。”

      楊衍知道這話定是波圖不愿意在孟德面前說的。

      “神子若想拯救流民,并不需要圣門。”波圖說道,“奈布巴都無法拯救所有流民,但如果是五大巴都呢?”

      “只要神子一統五大巴都,一紙赦令就能拯救流民。”波圖說道,“圣門的作用,只是為了方便神子招募這些流民成為戰士。即便如此,有五大巴都,神子就能照看所有流民。”

      波圖大祭看穿自已要用圣門招募自已戰士的想法?那么,孟德看不出來嗎?他不斷強調無法幫助流民又是為什么?

      而這位仁慈的祭司正在用他的方法幫助流民,也在提醒自已盡快一統五大巴都。

      只靠仁慈,就算能當上大祭,也無法成為古爾薩司的心腹,他還得足夠聰明。楊衍心想。

      這些煩心事,如果能讓明兄弟幫自已操勞該多好。

      “你不要再想那把刀的事,把事情告訴古爾薩司,讓他替你解決。”中午時,娜蒂亞端來午飯,嘴里不住嘀咕。見到巴爾德弟弟應該讓她很開心,這娘們難得滿臉堆笑。

      如果什么事都交給古爾薩司,那自已只會被他看不起,楊衍不想碰這個釘子,正尋思間,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楊衍先是一愣,低頭看向桌上,那是一碗面,但氣味與往常截然不同。

      “有漢菜?”

      “不知道。”娜蒂亞隨口回應,“廚房不歸蟲聲管。”

      楊衍望向桌面上那碗湯面,那香味太熟悉,他用雙手將湯面捧在身前,輕輕啜了口湯。

      是撫州的麻雞面,楊衍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調料與面條并不相同,但烹制的方式就是撫州麻雞面。奈布巴都的漢菜館他去過,完全就不是這個口味。

      他想起死在撫州的殷宏也曾請了他一碗麻雞面。

      桌上還有一只烤鳥,只用鹽作簡單的調味,被不規則撕成兩半,像是徒手撕開,他拿起一塊咬了口,臉色一變:“把做這碗面跟烤鳥的廚子叫來。”楊衍大聲道:“我馬上就要見到他。”

      “古爾薩司說你不能見外人。”

      “你再不把人叫來,我現在就掐死你!”楊衍跳了起來,“我現在就要見到他。古爾薩司如果要攔,叫他來見我!”

      娜蒂亞無奈答應。楊衍興奮地蹲在椅子上,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只怕是誤會一場,但麻雞面,知道他是在臨川長大,會提起撫州特產,還有能烤出那只鳥的人,再來碗野菜湯,他就幾乎能確定這人身份。

      不一會,娜蒂亞帶來一名中年廚子,楊衍抬頭看那人,甚是失望。

      娜蒂亞道:“這是今天的廚子。”

      楊衍問道:“這碗面是你煮的?”

      那廚子頗為不安,低聲道:“是”

      楊衍見他神色古怪,問道:“你會做漢菜?”

      那人正猶豫間,楊衍喝道:“說實話!”

      那中年廚子吃了一驚,忙道:“這湯面跟烤鳥都不是我做的,膳房有人生病,是個衛祭軍來幫忙打下手。他說他會做漢菜,又說,說神子會喜歡吃漢菜,我本不敢讓他莽撞,不過,他是衛祭軍,我只是個廚師……我看他人挺好的,就讓他試試……”

      娜蒂亞怒瞪著廚子罵:“剛才為什么不說清楚?”

      那廚子支支吾吾,顯然害怕。楊衍不理會這小事,忙問:“他有沒有說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記得了。”廚子忙道。

      “去把他找出來。”楊衍大喊,“把祭司院所又衛祭軍通通叫到校場集合。我要點閱。”

      “你他娘發什么瘋!”娜蒂亞只覺得這神子越來越古怪,每幾個月都得變個人似的,怒道,“你想找誰?”

      “做這碗面的人。”楊衍喊道,“娜蒂亞,你帶著他一個一個去問,給我找出來。”

      “有這么急?”

      “快!”楊衍喊著。

      娜蒂亞只得帶著那廚子去找人,楊衍越發相信這是自已要等的人,許久后,娜蒂亞又回來,卻只有她一個。

      “怎么只有你?人呢?”

      “那個人被帶走了。”娜蒂亞猶豫片刻,道,“他叫李景風,帶走他的人什么都沒說,好像……”

      “好像什么?”

      “可能是古爾薩司要見他。”

      “啊?”楊衍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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