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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132章乍暖還寒(上)</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132章乍暖還寒(上)</h3>
八月,這是謝云襟第一次在中秋賞月,并不覺得今晚的月亮特別圓。金夫子特地殺了只鵝打牙祭,山上的生活遠比在鬼谷殿時拮據,但這是少爺第一個中秋,奢侈些也無妨。
“我們就在這等嗎?”謝云襟問。他的傷勢已經痊愈,但仍被限制在房屋周圍活動,不能下山。
“爹一年不來,我們就等一年,三年不來,我們就等三年,要是十年不來呢?”
“老奴會陪著少爺。”金夫子道,“您不孤單。”
不過是從一座牢籠換到另一座牢籠而已,謝云襟搖頭:“我不要,我要離開這。”
金夫子皺眉:“少爺聽話。再說,您又要去哪?”
謝云襟一時啞口,竟不知要去哪里。
“您不知道老爺跟大少爺住哪,年紀小,又不會武功,這里是薩族領地,隨時都有危險。”金夫子道,“只有這里最安全。”
“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爹吧?”謝云襟問,“難道你沒辦法聯絡爹的手下?”
“那要先回到關內。”金夫子道,“我們沒辦法回去。”
“總要找路啊!”謝云襟著急道,“一定有路回去的!”
金夫子道:“崆峒把邊關守得水泄不通,三龍關上都是守軍,但凡有路可通,鐵劍銀衛早封鎖死了,哪有這么容易?”
“我不信!”謝云襟語氣堅決,半點也沒有因為金夫子的話而動搖,“我不信!我相信一定有路!我在鬼谷殿都能找路下去,這里能比鬼谷殿險峻?”
“您差點就死了。”金夫子道,“這還不夠讓少爺學到教訓?”
“就算回不去我也不能活在這里,這屋子比鬼谷殿更小!”謝云襟道,“你不能關著我!”
“少爺,其實我能。”金夫子一頓,在謝云襟愕然間接著說道,“我明天就去找路,您先歇著。這里是薩族地帶,咱們什么都不懂,遇著人容易出事。”
謝云襟沒辦法,只得點頭答應。
第二天一早,金夫子準備好一天的飲食便出門去了。謝云襟沒有閑著,學著照顧自已,喂鵝,鋤田,但這些他并不熟悉,也就是不熟悉,才知道原來鵝這么兇,竟能把他追著跑,還啄得他一臂淤血,也因這,他不敢離牛太近,天知道那怪物一撞能把他撞回床上再躺幾個月。于是犁田吧,一下午只磨出個大水泡,他蹲坐在地,不禁有些委屈起來。
這委屈原也算不上什么,也就是喂鵝鋤地不如人意而已。夕陽西下,落日余暉就在眼前,這是他過往求之不得的美景,他心底一酸,眼眶就紅了,眼淚不住流下,坐在門口抽泣。
金夫子恰恰趕回,見他在哭,忙上前詢問,謝云襟擦去眼淚,只說沒事。金夫子見著他手上淤傷,臉色一變:“這些事讓老奴來做就好,用不著少爺動手。”
“找到路了嗎?”謝云襟問。
金夫子搖頭。
九月,天氣漸寒,金夫子這十余日天天出門,毫無進展,謝云襟道:“你走遠些瞧瞧。”
“去得遠了,就趕不回替少爺做飯了。”金夫子道。
“我跟你一起去找?”謝云襟問。
金夫子搖頭:“少爺不會武功,還不如老奴施展輕功,走得又快又遠。”
“我們多備些干糧,走遠些,往山上找路。”謝云襟道,“肯定有路回去的,要不去蠻族那打聽。”
“少爺!”金夫子板起臉嚴加訓斥,“不能再叫蠻族,被人聽見了得死!”
“這兒哪來的活人?”謝云襟怒道,“沒有!一個也沒有!”
金夫子見他發脾氣,道:“要走遠得從長計議。現在是九月,轉眼入冬,冬天入雪山太兇險,咱們趁這幾個月多備些糧食,等明年開春走一趟看看。”
謝云襟覺得古怪,雖然金夫子說的沒錯,但這些事他怎么早沒想到,反倒像是在拖延?
又過了幾天,金夫子出去探路。午時剛過,謝云襟坐在門口,一名中年人遠遠走來,此處偏僻,向來人煙稀少,謝云襟忙躲入屋內。
那人徑自走來,在門外張望了會,對著門喊道:“希瑞德,希瑞德!”是希瑞德父女的熟人?那人敲了幾下門,竟推門走入,是個綁著灰白色頭巾,身穿藍色衣衫,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子,見到謝云襟,訝異問道:“你是誰?希瑞德跟莉卡呢?”
謝云襟不慌不忙起身:“他們搬走了。”
那人一臉狐疑:“搬走了?”
謝云襟問:“您是哪位?找希瑞德有什么事?”
“我叫烏夫,是羊毛商人,希瑞德很久沒送羊毛來,我來瞧瞧。少年,你是誰?”烏夫問。
“我叫謝云襟,剛搬來這,希瑞德把房子賣給我們了。”謝云襟盡量保守回答,“他們搬到別的部落住了。”
“你是漢人?”烏夫皺眉,“怎么沒跟我說一聲?他不是還背著頂撞祭司的罪名?有說要搬到哪個部落嗎?”烏夫走到門口張望,“牛跟鵝都沒帶走?”
“我們買下這房子,給了很多銀兩,把鵝跟牛一起買下了。”
烏夫信步在院子里走著,謝云襟怕他瞧出端倪,跟在后邊。烏夫又問:“你說你們,除了你還有誰?”
“是……我跟我……”他本想說仆人,但立即察覺不妥,一個有仆人的公子為何要搬到荒山野嶺?必然引起追問,于是道:“我跟我叔叔。”
“你們本來住哪?為什么搬來?”烏夫不住追問。
“那是我的私事。”問一答一只會引起不斷追問,要禮貌且強硬地回答,“希瑞德已經不住這了,這是我家。”謝云襟說著張目四望,尋找有無趁手兵器,免得遇到危險反抗不了。
烏夫聽出他的不滿,道:“我就是問問。”說著向院后走去。謝云襟吃了一驚,快步跟上。
烏夫瞧見兩座小土堆,疑問:“這是什么?”
“我叔叔翻土,想種點東西。”謝云襟神色不變地回答。
烏夫問道:“種什么把土翻成這樣?”
謝云襟答道:“我不知道,等叔叔回來告訴你。”
烏夫心中起疑,上前一步揪住謝云襟手腕:“你們是不是害死了希瑞德?”
謝云襟掙脫不開,著急道:“你做什么!你有什么證據?你是強盜嗎?”
烏夫也不敢輕舉妄動,道:“你莫走,等我把這土堆掘開瞧個究竟!”說罷甩開謝云襟手腕徑自去找鋤頭挖土,謝云襟攔他不住。
烏夫才掘了幾下,一條人影猛地闖入,從后一棍子砸在烏夫右邊臉上。這一下勁力猛惡,烏夫又是沒學過武功的普通人,頸骨斷折,腦袋兜了小半圈,兩眼無神上翻,舌頭吐出,軟軟搭在自已脖子上,身子還愣愣地向前走了兩步,才趴倒在土堆上。
金夫子像是怕他不死,踏上一步,對著尸體全身啪啪啪啪一陣亂打,一棍接著一棍,口中不住罵道:“操!你來做什么!你來做什么!我叫你找死,叫你找死!操,你為什么要來,你為什么要來!該死!該死!我操你娘你為什么要來找死,操!你為什么要來!操!”
他不住破口大罵,手中棍子一下又一下,打了數十下猶不止歇,血跡把木棍染得通紅。那尸體猶如塊肉泥,直到木棍斷折,金夫子握著半截木棍還在打,謝云襟見他咬牙切齒,雙眼滿布紅絲,狀若瘋狂,神情猙獰,竟有些害怕,不由得退開幾步,扭過頭不敢看。
金夫子這才察覺,以為謝云襟余悸未消,扔下木棍大口喘氣,走向謝云襟,攬著他肩膀道:“少爺,我早說過不要替他們建墳,這不就引人注意了?”
謝云襟疑問:“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金夫子道:“老奴好一陣子找不著路,想換個方向試試,回程時恰好經過,就見他正在挖墳,趕忙幫少爺解圍。”
有這么巧的事?謝云襟心下起疑。自已遇到危險,金夫子就恰恰趕回?回想起落下懸崖后這幾個月,金夫子似乎處處找理由不讓自已離開……
他想再問,卻見金夫子臉上眉須與衣服都濺滿血跡,又想起他方才猙獰神態,心底不踏實,還有幾分驚懼,于是道:“你先收拾吧。”
金夫子將烏夫尸體拖到山上尋個山溝扔了,回來時已是夜晚。他換上干凈衣服,取羊奶和烤稞餅伺候晚餐,謝云襟見他張羅妥貼,態度恭敬,驚慌才收去幾分。
“下午嚇著少爺了,少爺別慌。”金夫子解釋,“我是見他沖撞少爺,一時氣憤才下了重手。”
謝云襟點點頭:“沒關系,夫子這般照顧我,我很開心。”
金夫子喜道:“少爺不生氣嗎?”
謝云襟強笑:“夫子都是為了我,我哪有什么好生氣的。”
金夫子喜道:“少爺不生氣就好。”
金夫子又服侍謝云襟就寢,滿臉慈愛關懷,跟往常一樣在床邊打地鋪。謝云襟卻難安眠,想著今天的事,還有之后的事。
他覺得金夫子不想讓他離開這里,比不想讓他離開鬼谷殿時更甚,金夫子可能根本沒去找出路。但自已也不能沒有金夫子照顧,他很清楚自已什么都不會,在這樣一個地方,沒有金夫子,自已難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