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w3cdtdxhtml>\r\r\r\r
<title>第111章高城深池(中)</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111章高城深池(中)</h3>
嚴昭疇取下南充后,嚴旭亭便知掌門之位已定,自已再也沒更多籌碼與二哥爭強。他先與嚴烜城回到巴中,囑咐大哥多設工事,盡量困住巴中守軍,尤其要阻斷兩地消息,免得巴中守軍冒險突圍致使糧道斷阻,之后便趕回漢中督糧。
他一回漢中便不住要求往蜀地增兵支持,惹得留守漢中的嚴九齡不快。嚴九齡與兒子嚴離章向來支持嚴昭疇,往時嚴旭亭對這大伯堂哥頗有敵意,雖說不到勢成水火的地步,也不少明爭暗斗。嚴旭亭不住催辦糧草,嚴九齡以為是故意刁難,米倉道才多寬,即便漢中糧草豐足,能一股腦送過去?
嚴旭亭又擔憂大哥性情懦弱,怕他放走巴中守軍,于是調駐守漢中的悍將前往協助,當中包含方敬酒。這一指派更是疑了嚴九齡,他們父子素來與嚴旭亭不睦,見嚴旭亭一回來便把幾個大將盡數遣往蜀地,又不住派弟子增援,這漢中城里不就剩下他自個人馬?那時他要指著太陽說天黑,哪個弟子敢不掌燈?他要使個絆子坑害自家兄弟,栽贓他們父子辦糧不力,貽誤軍機,把禍事一推,他撒手不管,他父子就得撒手歸西。
防人之心不可無,嚴九齡與嚴旭亭爭執起來,嚴旭亭也不屑解釋自已已無爭掌門之心——說了人家也不信,反顯怯懦無用——只是不住斥責嚴九齡辦事不力。
嚴九齡一怒之下,借口征糧,不僅領著漢中一萬守軍上船走人,還順便把大將方敬酒帶走,只留了一千五百余人駐守漢中,反正青城船隊已被武當驅趕。這舉措原是要給嚴旭亭一個難堪,讓你要將沒將要兵沒兵,知道這漢中是誰作主了吧?原先只打算收齊糧草打個巡邏便回漢中,沒想卻在瀛湖上撞著青城船隊,一場好殺,不僅擊退青城,還抓著衡山掌門徒弟。嚴九齡先是派人通傳捷報,沿路搜捕青城敗軍,又留五百人在漢水上搜捕沈未辰,八天沒有消息,又因天雨,這才下令撤退,讓船只押送顧青裳回去,留下兒子與方敬酒堵住路口,自已則率軍沿著陸路回到漢中。
雖然得勝,事后嚴九齡卻嚇出一身冷汗,若青城不是因為輜重糧草選了沿江而上穩扎穩打,而是在打下金州后即刻上岸直奔漢中,等嚴九齡船隊抵達金州知道青城圖謀時,只怕追之不及,只剩一千五百人駐守的漢中必然失陷。嚴九齡很清楚自已弟弟的性格,犯下這等大錯,即便親兄弟也得腦袋搬家,連兒子也難幸免。
嚴旭亭也知道這回驚險,一個大白眼甩給嚴九齡。他也料不到青城如此冒險,竟然大張旗鼓從漢水來襲,不敢輕心,詳細問明戰況。嚴九齡道:“青城沿路丟棄輜重糧草,能回通州已是萬幸,何況戰船全燒在金州碼頭,章兒跟方敬酒還守在金州西路出口,若有意外即刻便能通傳。水陸兩路都不通,青城想來犯萬萬不可能。”
確實,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當青城戰旗在漢中東面飄揚時,嚴旭亭才會如此震驚。
“伯父不是說青城退兵了?”軍議上,嚴旭亭幾乎將桌子拍碎,“他們怎么來的?”
嚴九齡又驚又怒又是擔憂,青城出現代表嚴離章的隊伍已被攻破,不知生死如何。方敬酒不在,漢中最重要的將領便是向來支持嚴旭亭的神槍門掌門伍裘衫,他當下提議通知長安求取救兵,封城自守,以漢中之穩固,青城難下。
神槍門戰堂堂主姜浩道:“他們打金州來,照嚴總督所說,不過三千余眾,又無糧草,在金州西邊打過一仗,必有折損,漢中有近萬弟子,難道還怕這三千人?”
嚴旭亭問嚴九齡:“你說他們拋下輜重糧草逃走,這都過了快一個月,他們哪來的糧食?”
嚴九齡啞口無:“說不定是劫了金州的糧?”
嚴旭亭道:“那他們還有多少糧?是戰是守,你倒是拿個主意。”
嚴九齡說不出話來,只道:“總之他們不能久攻,十天半個月就得撤軍。”
姜浩道:“他們圍住城池,去往青城的糧隊怎么走?二公子那不得斷糧?”
伍裘衫道:“二公子打下南充,一時半會不會缺糧。”
姜浩道:“南充存糧不多,不能久支。”
伍裘衫道:“這批青城人馬的糧只怕更少。”
嚴旭亭見他們爭執,喝道:“再上城看看!”
一眾人上了城墻,嚴旭亭之前便已來過,那時遠遠望去,青城人馬還是個米粒似的小點,現已在兩里外緩緩前進,略見殘破的旗幟迎風飄揚,陣容整齊,等到了近處卻見皮甲殘破,馬匹短少。
“人數不多。”伍裘衫道,“約莫是兩千余人。”
“兩千人想打下漢中?開玩笑呢!”姜浩說道。
嚴旭亭心中起疑:“既然打不下,為何來送死?”
嚴九齡道:“或許是回不去,孤軍深入,有死無生。”他一直想不明白,憑什么只有幾天糧食的青城軍能躲十幾天沒被發現,還能反攻回來。
嚴旭亭道:“說不定他們有了援軍?”
“自金州西邊小道來?”嚴九齡道,“能有多少人?若不是那條路險峻難行,二公子又何必走米倉道?”
“總之堅守不會有錯,管他有多少人。”伍裘衫道。
嚴旭亭心下難決,戰場是迷霧,每場戰斗都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摸索著前進。他忽地想起在江西撫州追殺彭小丐那回,若不是方敬酒拿主意,必然被彭小丐的聲東擊西所欺瞞。
總之守城是絕對沒錯的,嚴旭亭想著,他們連攻城器具都沒。
忽地,青城軍中沖出兩騎,各持一根長竿,長竿上插著兩個圓滾滾的事物,嚴旭亭細看,方辨認出是兩顆人頭。只見那兩騎來到城前,高聲喊道:“嚴離章和方敬酒人頭在此!”扔在城下,掉頭就走。
嚴九齡腦袋轟的一聲,幾乎摔倒。那是他最為倚重的兒子,他一直以為這孩子能接替自已成為華山支柱,如同自已輔佐弟弟一樣輔佐嚴昭疇,為自已的血脈傳承下富貴榮華,而不是隨著親緣疏遠漸漸成為一門無人過問的遠親——九大家有太多這樣的遠親了。
就這么死了?嚴九齡抓著嚴旭亭哭喊:“他們殺了你堂哥!他們殺了你堂哥!”
嚴旭亭派人吊下繩索取來那兩顆人頭,方敬酒面目稀爛不可辨認,嚴離章卻是妥妥的嚴離章。嚴九齡放聲大哭,抱著兒子首級不住大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三公子,給我三千人,我要替章兒報仇!”
伍裘衫勸道:“總督冷靜。漢中是囤糧地,不可有失。”
嚴九齡怒喝:“失他娘失!他們才多少人?兩千多人從金州趕來,甲不蔽體,久戰兵疲,就是來送死的!那些戰船能容多少人我是親見的,裝滿也不過萬!我在金州打聽過,只有五千余人,瀛湖上折損了些,逃入山里又折損了些,打金州又折損了些,還剩下多少沒傷的?拼著一口氣送死罷了!”
嚴旭亭見伯父傷痛,雖然不睦,畢竟是親人,于是道:“伯父先將堂哥首級安葬,再來商議吧。”
嚴九齡抱著兒子首級大哭離去。
嚴旭亭問伍裘衫:“你怎么想?”
“有古怪,就這兩千人肯定打不下漢中。”伍裘衫道,“公子,借一步說話。”
嚴旭亭不解,兩人走至無人處,伍裘衫道:“只要固守,漢中就穩如泰山,屬下琢磨著,青城有什么打算?”
嚴旭亭道:“姜浩說他們想堵住漢中,讓糧隊不得前進。”
伍裘衫道:“那撐不了多久,除非青城領軍是個傻子,等掌門從長安派人來,他們得死絕。我猜他們不打算攻城,派人挑釁是想引誘咱們出城應戰,這兩千人只是幌子,還有埋伏才是。金州西路難走,他們也沒多少援軍,要是守在城下,咱們就等掌門派人來援,但若他們撤退……”
嚴旭亭皺起眉頭:“你是說他們會退到米倉道口?”
伍裘衫道:“南江那沒有多少守軍,很容易打下,米倉道險峻,他們就地劫糧堵住路口,糧道才真斷了。”
嚴旭亭怒道:“哪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伍裘衫道:“那樣的話,二公子和支持二公子的杜吟松等人就算不死也得戰敗遭擒,想安然撤退希望渺茫,公子……您就是世子了。”
嚴旭亭一愣。伍裘衫又道:“嚴總督負氣率兵出走,差點讓漢中失陷,將功補過不算有失,但他讓青城兵臨城下絕對是大錯,他是二公子的人,您堅守不出是怕漢中有失。”
嚴旭亭顫聲道:“你的意思是……”
伍裘衫道:“三公子,您得深思,咱們都是跟著您的。”
嚴旭亭道:“大哥還在巴中,爹為這事綢繆了十幾年,如果兵敗……爹定然大怒。”
伍裘衫道:“華山在青城境內失陷兩萬人馬,這對華山絕對是大損失,最壞的結果就是寸土無功,元氣大傷,但華山仍是三公子的華山。如若二公子得勝,即便得了青城,公子……嚴總督就是您最好的下場——以后二公子也會有自已的孩子……”
嚴旭亭知道伍裘衫的意思,當年爺爺擇選掌門,大伯早早退出向爹靠攏,之后仍受重用,成為漢中總督管理漢中所有門派,但即便如此,自已一來依然要對自已恭敬。二哥當上掌門,若自已接任漢中總督,大伯一家便無職可任,嚴離章至多是漢水總船隊長,這還是最好的下場,再往下,嚴家無職無份的遠親還少了嗎?
且不說自已與二哥爭了十幾年,漢中總督這位置二哥是否會交給自已?嚴九齡許久前便已支持二哥,還悉心培養嚴離章,就是盼著自已像二伯一樣遭到摒棄不受重用,嚴離章便能接任漢中總督,維持他們一家的權勢,到時自已……怕不被派去守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