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w3cdtdxhtml>\r\r\r\r
<title>第96章江河日下(四)</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96章江河日下(四)</h3>
南充失守的消息傳來,巴縣一夜數驚,百姓慌亂,紛紛搶購米糧食物,一斤米一晚上能翻十倍價。沈玉傾下令哄抬糧價者斬,沈連云一日間抓了十幾個米商處斬,常不平領兵日夜巡視,防止騷亂,這才稍穩民心。
沈清歌聽說巴中毫無消息,以為巴中陷落,丈夫兒子生死不明,又驚又悲。她素來強硬蠻橫,大哭著揪住沈玉傾要他替丈夫兒子報仇,沈玉傾寬安慰,又派探子往巴中查探消息,卻毫無聲息。
沈玉傾大開城門,收留巴縣周圍及廣安以南居民安置,沈連云恐怕混入奸細,沈玉傾道:“阻攔奸細需要你們嚴格盤查,不能因懶政傷民。”戰堂左使董釗炎建議將廣安以南至巴縣的民家驅趕至南方,堅壁清野,沈玉傾拒絕。常不平說召回沈從賦和沈妙詩,沈玉傾仍是不答應。
董釗炎急道:“事急矣,掌門不可婦人之仁。”
沈玉傾道:“這不是婦人之仁。即便巴中失守,通州還有守軍,青城周圍也有弟子近萬,巡江船隊守著嘉陵江,隔岸對陣,足能一戰。四叔支援衡山,黔南只剩下五叔,若讓五叔率兵前來,黔西門戶大開,若是點蒼一舉而拔,連四叔也斷了歸處。至于驅趕百姓,致使青城子民流離失所,戰后更難收拾。”
董釗炎道:“原不該幫助衡山,如今進退兩難。”
沈玉傾望著董釗炎:“事到如今,董左使依然執迷不誤?點蒼召集盟友就為當十年盟主?真給華山讓路,只怕假途滅虢。退讓只會被人步步進逼,華山當年敢在武當道上抓我,不就是認定青城懦弱,只會息事寧人?”
沈玉傾性子溫和,這話已說得很重,董釗炎還口不得,只得道:“米之微新敗,恐軍心浮動,還得有力大將坐鎮。計韶光在漢水,顏雙才就在奉節,可調他回來援助。”
沈玉傾道:“讓許二公子率巡江船隊北上召集渝中各門派,眼下唯有速戰速決,我親自去廣安坐鎮。”
這話一出,不止董釗炎大驚失色,沈連云、常不平也忙規勸。一名侍衛恰在此時告知楚夫人在謙堂等候,沈玉傾讓眾人退下,說會再想想。
沈玉傾來到謙堂,只見母親臉上罩著層寒霜,顯然憂心。原來許姨婆說要沈玉傾去唐門請救兵,楚夫人道她出身峨眉,或許能與掌門師姐通個氣,援救青城。
沈玉傾一直避免青城損耗,期望能讓華山知難而退,但眼下已避不得,若是唐門肯援手最好,于是說起親征之事。楚夫人也不贊成,道:“你去不如我去,青城還需你坐鎮。”
沈玉傾道:“娘還得看著爹。”
楚夫人道:“你現在還不能離開青城。”
沈玉傾為難,回書房修書一封向唐門求援,正要喚來倪硯,躊躇片刻,終將信紙投入火中。
唇亡齒寒的道理,冷面夫人不會不懂,開了路讓華山逼著唐門,冷面夫人若愿幫,自會來援,她若不愿,這封信不過示弱,一個輕易被打得向外人求援的掌門,被輕視的不僅是自已,更是青城。
眾人越慌亂著急,自已就越要冷靜。
沈玉傾猶豫許久,喚來轎子,吩咐道:“去凌霄閣。”
沈雅正閑得無聊,在院子里練劍,雅夫人正在屋里安慰小姑。沈清歌不住咒罵華山,恨不得將嚴非錫抓到面前千刀萬剮。
一名守衛上前恭敬道:“掌門來了。”隨即雙手平舉,示意沈雅交出兵器,沈雅哼了一聲,將劍遞給守衛。沈玉傾走入,雅夫人見著他,扭身回避,沈清歌不解嫂子怎么如此驚慌,見侄兒來,就要走出。
沈雅道:“大妹子去陪你嫂子,我跟侄兒說幾句話。”
沈清歌道:“青城有什么事我不能聽?”說歸說,仍是移步往內廂房走去。
沈雅坐在欄桿上瞪著沈玉傾:“正想你會不會來找我呢。”
沈玉傾道:“侄兒是怕大伯不高興。”
沈雅道:“什么事?要我去救廣安?”
沈玉傾道:“那邊門派眾多,得有個重將統領著,雅爺……”
“行。”沈雅答應得爽利,“你二姑天天找我哭訴發脾氣,妹夫若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大舅子是該替他報仇。再說這是青城的事,我跟你父子倆的恩怨都沒這件事重要。”
沈玉傾心里百味雜陳,大伯素來不滿自已,嫌棄自已懦弱無能,時常刁難,好不容易解開心結,又得知當年遭父親陷害之事,一怒而叛,被軟禁在寢居,可等青城遭難,他又愿挺身而出。
沈玉傾道:“只是覺得虧欠雅爺,不敢讓雅爺冒險。”
沈雅道:“我沒這么小氣。你爹那瘋子還要人看著,你跟你娘都得留在青城,我去救廣安,回來后你要還我自由。”
沈玉傾恭敬道:“多謝雅爺。”
繼續拖下去,戰局只會越來越復雜,死傷更重,青城的損耗必將加劇。沈玉傾想:“希望大哥那能有好消息。”
※
謝孤白一行人并未在武當逗留,行舟子嚴詞拒絕后,一行人當即離開玄武真觀。苗子義率領車隊在停客所等著,看他們速去速回,又見眾人神色凝重,心下了然,問道:“沒談成嗎?”
沈未辰與顧青裳都感憂慮。事到如今,俞繼恩也無計可施,道:“眼下也沒法子,回襄陽幫再說。這……唉……”
謝孤白自山上遠遠眺望,見丹江口停滿船只,當中有許多戰船拔去旗號,搖指著問:“那些是青城拔去旗號的戰船?”
俞繼恩道:“是啊,我怕掌門見著不高興,讓計先生拔去旗號。”
謝孤白道:“行舟掌門要咱們三天內將船隊撤出武當,船在丹江口走不了,只能走人。先與計先生見面商量,免得耽擱。”又道,“我記得計先生是小妹的師父,許久未見了吧?”
沈未辰道:“去年見過師父一面,跟顧姐姐一起。”
謝孤白點頭:“得快些,免得來不及。”剛說完,一口氣接不上,不住咳嗽。
朱門殤皺眉:“這種事要你忙嗎?還不回去歇息?”
謝孤白搖頭:“快些。”
一路上謝孤白不斷催促。武當山離丹江口很近,計韶光早聽說華山侵界,又聽說謝孤白來到武當,忙到碼頭邊候著,見車隊抵達,正要上前迎接,忽聽到一個聲音喊道:“師父。”
一人從馬車上走下,正是沈未辰,計韶光不由得訝異:“大小姐怎會在這?”
沈未辰道:“我保護謝先生來。”
計韶光是青城嫡傳弟子,師承沈玉傾的叔公,前前掌門沈懷憂的親四弟沈雨清,也是川東戰堂總督,管著通州、巴中、廣安、南充戰堂。為替沈玉傾報華山擒捉之仇,計韶光率軍來到漢水,他怎么也沒想到掌門竟會派大小姐保護謝孤白,心中頗不以為然,想:“怎么讓大小姐來了?”又見顧青裳跟著下車,心想:“又是這姑娘。”
等謝孤白從車上走下,他才第一次見著這位掌門身邊的重要謀士。只見謝孤白臉色蒼白,身瘦體弱,腳步虛浮,原來是個病秧子?他向來儒雅守禮,上前行禮,雙方敘過姓名,計韶光見謝孤白身子骨弱,怕船上不便,于是道:“大小姐、謝先生請稍候,我安排個歇腳的地方再談。”
謝孤白卻道:“上船說吧。”
一行人上了主船,謝孤白留下沈未辰、顧青裳、俞繼恩、苗子義及朱門殤共商要事。計韶光當先問道:“行舟掌門怎么說?”
謝孤白道:“行舟掌門下令青城船隊三日內撤出武當。”
計韶光訝異,又不甚訝異。行舟子當上掌門后雷厲風行,整頓得武當上下苦不堪。他道:“船只都是跟襄陽幫換的,怎么撤回青城?”
當初沈玉傾為與襄陽幫交好,讓出三峽幫長江上的部分水運與襄陽幫,襄陽幫以戰船交換商船,幫沈玉傾在漢水上布置。
俞繼恩道:“青城弟子撤走,之后再把船換回就是。”
計韶光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三天說趕是趕,但咱們早收拾好行李,隨時準備走人。”
顧青裳失望道:“謝先生,咱們就這么走了?”
俞繼恩道:“不走還能怎樣,有別的辦法嗎?”
沈未辰擔心戰事,道:“既已如此,早些回青城吧。”
謝孤白卻道:“我們不回青城。”
眾人都是一愣。
“什么意思?”計韶光不解。他是船隊領軍,船隊何去何從他必須清楚。
“行舟掌門只要船隊離開武當,沒說去哪。”謝孤白道,“上漢水。”
“我們直上漢水,入華山境內,直奔漢中。”
眾人大吃一驚,計韶光、俞繼恩、苗子義都嚇得站起身來,計韶光道:“這不可能!”俞繼恩說得更直白:“你瘋啦?”苗子義則罵了句粗話。
謝孤白起身道:“這是為青城計較。船隊一旦入了華山境內,武當就管不著了。”
“真入華山境內,前后失據,我們就這一隊船,打完就沒了,這是孤軍,還是水上孤軍!”計韶光道,“無疑自取滅亡!”
俞繼恩也道:“還有軍糧軍械等許多消耗,你準備去哪弄?”
苗子義也道:“這不是開玩笑,是送死!”
計韶光道:“這批船隊本來只打算清河匪,保護襄陽幫,人數不過五千余,就算加上些不會武功的雜役、船夫、工人也不過七千。謝先生,事關重大,你可有掌門手諭?”
謝孤白搖頭:“沒有。”
計韶光道:“且等我傳信問過掌門,再行定奪。”
謝孤白道:“三天不夠往返。”
計韶光道:“如此,恕計某不能從命。”
謝孤白望向沈未辰,只見她一臉猶豫。沈未辰不善兵法,不知戰略,但也知孤軍深入危險,又看計韶光與俞繼恩反應劇烈,連苗子義也覺困難,想來定是萬分兇險。她擔心謝孤白身體支撐不住,于是道:“謝先生傷重初愈,身體支撐不住,我答應過哥保你平安,不能讓你冒險。”
計韶光道:“華山沿著米倉道入蜀先要經過巴中,巴中易守難攻,華山勢必進退兩難。就算失了巴中,糧道維系困難,計某以為華山久戰兵疲勢必退兵,無須枉送性命。”
謝孤白道:“戰場不能靠臆測,要贏就得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