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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46章初露風芒(二)</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46章初露風芒(二)</h3>
藍衫壯漢問:“你那麻袋里是什么,給我瞧瞧。”
李景風回道:“沒什么,許是認錯人。這就告辭。”他察覺到這件事有些古怪,不如先離開,把根底想清楚再說。然而那壯漢似乎不想輕易放過他。
“古古怪怪。拿下了,看是什么東西。”藍衫壯漢下令。
開門的黝黑漢子搶上一步抓住李景風肩膀,要奪他手中麻袋,李景風肩膀一扭,那漢子唉呦一聲,向前摔倒。
藍衫壯漢臉色一變,急喊道:“是會武功的,來人,來人!把他抓起來!”
他喊完搶上一步,左手捏個鶴嘴式,右手五指并攏如蛇形。這是蛇鶴十三步的拳法。攻向李景風。
“怎么這就打人了?”李景風心想,他無意傷人,左閃右避,時躍時伏,藍衫壯漢一套蛇鶴十三步使得是虎虎生風,招招落空。當真蛇也摸不著路,鶴也找不著北,不由得大感焦躁。
李景風滿心疑惑未解,正猶豫要抽身還是還擊。早圍上十馀名護院,藍衫壯漢喊道:“抓他,把他抓起來!”
這偏僻地方的門派,弟子武功實在不如何,以李景風現在功夫,脫身絲毫不難。只是他久饑之后吃得太多,黍糕漲食,又喝了許多水。這一動胸腹煩惡。對方又包圍得緊,他提起初衷,身隨劍起,只聽周圍唉呦唉呦慘叫聲不斷。拍飛四五名壯漢。開出條路鉆出去。
眾人見他武功如此高強,都吃了一驚,紛紛叫嚷著不敢上前。這一驚動,又有十馀人跑出,二三十個人在這鄉村小道上將李景風團團圍住。他正待要走,又聽到有人喊道:“掌門來了。讓開點,掌門來了。”
李景風心想:“掌門來了正好。把道理分說清楚。也省得與他們糾纏。”他一天疲累,實在懶得動手。于是喊道:“哪位是掌門,你們這樣平白無故動手,是欺負路客嗎?”
只見人群排開,讓出一個人來,李景風吃了一驚。
那“掌門”可能只有八九歲,總之,不到十歲。不足六尺高的身材,細細瘦瘦一張臉,鼻子塌平。頰上兩塊抹了胭脂似的大紅斑,左小腿套一只木鞋支架,右腋下夾根拐杖。一步一墊走來。
他不僅是個孩子,還是個有殘疾的孩子。
雖然是個孩子,但神色儼然,壓眉低眼,竟也有幾分模樣。只聽他問侍立在他身后的哈老:“發生什么事?”
哈老忙道:“是個糊涂路客,瞎摸上門。”
藍衫壯漢卻道:“這人可疑,說不定是南星門派來的細作。”
“他從鎮外來。應當不是。”哈老連忙解釋。
掌門道:“既然是路客,也不用為難人家,管他是誰,趕出去就是。寧卡鎮鄉遠地偏,鳥不生蛋的地,還有人圖在這落地生根嗎?”他說起話來甚是老練,完全不像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藍衫壯漢大聲道:“讓他把麻布袋交出來,讓我們看看里頭是什么東西。如果沒嫌疑,自放他去。”
哈老忙道:“雋爺,掌門都吩咐了。不必刁難人家。”
雋爺卻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掌門性子忒好。到時人家欺了上來怎辦?掌門,這事勞您定奪。非得刨出個根底出來。”
李景風只覺得今日之事古怪無比,就一麻袋,一個木陀螺,值得他們這樣勞師動眾?見他們糾纏不休,索性拿出麻布袋道:“你們想看就拿去。”說完扔給那位叫雋爺的藍衫壯漢。哈老又是臉色大變,連那個掌門也似吃了一驚。
雋爺將麻布包抖了開來,里頭是塊黍糕。那哈老正要解釋,見是塊糕,一臉如蒙大赦。忙道:“就是塊糕,我就說弄錯了吧。”
“哈老,我瞧這布袋跟你那個挺像的?”雋爺似乎還有懷疑。
“哪家布袋長得不一般?雋爺真是多疑。”
“既然知道弄錯了。能還我了嗎?”李景風插嘴。暫時幫老人家解圍。
雋爺將麻袋丟在地上,李景風俯身拾起,也不怪他沒禮貌,問道:“我瞧貴派惹上麻煩。我是青城的保鏢行客。甘肅道上失了路。轉到貴地來,要不,你們聘我吧。”
雋爺揮揮手道:“用不著!滾!”
哈老低聲對掌門道:“掌門,咱們要對南星門發仇名狀。我看他功夫很好。多個義助能減少弟兄的損失。”
李景風聽到仇名狀三字,心底咚的一下,他向來厭惡這仇殺三代,變相吃人的規矩,于是更想知根究底。
“你殺過人嗎?”掌門問。
李景風點點頭。他得低著頭才能跟這掌門說話。
“多少錢?”掌門又問。
李景風回道:“管水、管飽、管睡。一天一錢。”
雋爺道:“一錢一天?你當這是灌縣?”
這是尋常保鏢的通價,但在這窮鄉僻壤仍算得是大數目。
“功夫好嗎?”掌門又問。
“上來兩個,摸到我衣角一塊,這活奉送。”李景風把初衷系回腰間,又道:“上來三個也行。”
“請了。”掌門拱手回道:“請問大名。”這孩子還真是禮數周到,世故得很。
“我叫李景風。”李景風回答。他猜想,自已的仇名狀應該沒傳到這來。再說,九大家多半以為他已死了。
北星門不大,一般三進院大小。就是簡陋,屋頂矮得一跳就能撞著頭。土屋草瓦,也沒什么布置。院子是光禿禿一片荒地,走廊也無,就是兩排的房屋與大廳,大廳旁豎著石碑,手工歪歪斜斜刻著北星門三個字。大廳里頭也只有一張有靠背的紅漆太師椅以及幾張矮凳。
一名少婦從院后探出頭來問道:“怎么回事?”
雋爺皺眉罵她:“沒你的事,進去!”
那少婦立即縮了回去。
李景風被請進大廳,掌門坐上主位,雋爺坐在右側的矮凳上,高度倒是相若。李景風也被安排一張矮凳。哈老在掌門耳邊低語幾句,那小腦袋瓜點了點,揮手讓哈老跟底下人退去。
“我姓穆,北星門掌門。”那雙小腳猶在板凳上晃蕩。穆掌門道:“這是我姊夫,姓葉,你跟著大家叫雋爺就行。”
李景風起身拱手道:“掌門、雋爺。”
“我聽哈老說你功夫很好,十幾個弟子讓你打倒五個。連雋爺都不是你對手。”掌門道:“北星門有個宿敵,正要作個了斷。也就這幾天的事,還需仰仗你義助。”
“過幾天,我們要對南星門發仇名狀。”雋爺道:“到時讓你義助,上場幫我殺敵。”
李景風問道:“什么深仇大恨讓掌門要發仇名狀?”他開門見山地問,“我得知道前因后果才好幫忙。也不是非要發仇名狀才能辦事,留些馀地,用不著趕盡殺絕。”
“不殺人,請你作什么?一天一錢銀子,吃干飯嗎?”雋爺罵道,他似乎真以為一錢銀子可以買到殺手。
“這是保鏢,殺人沒這么便宜。”李景風耐住性子問“南星門,北星門,聽著兩家有些干系。”
“以前是一家,現在是仇人。”掌門盡力克制住他那雙不注意就開始搖晃的小腳。用了這年紀男孩最能嚴肅的表情跟語氣說話,像是模仿爸爸的孩子:“從鎮上往南走,過了那口井,就是普吉鎮,那里歸南星門管。”
“掌門說兩門派本來是一派?”李景風插嘴“唐門允了你們分家?”
“怒王起義前就分成兩個門派。”掌門驕傲地挺起胸膛:“怒王奉節起義,祖宗是第一批響應。巫峽大戰,祖宗們不會游水,不怕江河顛簸,駕著小舟沖鋒,先把樓船給頂出個大窟窿。鐵勾攀上船。梟了總兵田參的頭。這是怒王在長江上第一場勝仗。”
總兵是多大的官李景風不懂,怒王事跡廣為流傳,但也不是每場戰役都是耳熟能詳。雖然小掌門說的故事不知有幾分可信,李景風仍是由衷夸獎一句:“威風!”
“怒王死后,九大家作主,我們管著普吉,寧卡,兩個小鎮。本來也沒什么事。”掌門道:“但他們霸占這兩個鎮唯一的水井。”
“為什么?”李景風問。他逐漸明白這個村莊缺水的原因。在客店時,掌柜還要他靠自已本事打水。
“他們認為水井是他們的,我不會說這是錯的,但也不能說是對的,這里以前有條小溪,現在沒了,我們只能儲存雨水跟積雪來灌溉。剩下的水源就是那口井。”掌門說著,他把一雙手絞得死緊。
“水井是他們的嗎?”李景風問:“如果是他們的,你不該搶。”
“你在教我該怎么替寧卡鎮的人作主嗎?”小掌門的臉鼓了起來,眉毛上揚:“每回鎮民取水都會遭到他們攻擊。我們派去的保鏢這個月已經死了兩個。
“只要他們繼續阻撓我們用水。我會不惜代價,保護寧卡鎮的村民還有北星門的門人。”
發仇名狀?以北星門這些門人跟功夫?李景風心想。又問:“不能跟他們好好談嗎?或者通知唐門處理這件事。”
“我們派去談判的人被割了左耳送回來。血債血還。這比什么規矩都要緊。”小掌門說著。
“我們已經請了幫手,過幾天人到了就動手”雋爺說道:“你如果不敢,快點走。”
李景風沉默半晌,掌門又說:“我給你兩錢銀子一天。打贏了,再給你一兩。還有一頭驢跟皮筏。”
雋爺不滿道:“掌門?”他顯然覺得掌門太慷慨了。
“皮筏?”李景風問:“這附近有河?”
“沒有,但你要往灌縣,總要找著河,順著河才快,驢跟皮筏。你都需要。”
“好!”李景風爽快回答。
李景風被安置到與其他守衛一起睡的后廂房,他累了幾天,將行李放下后,倒頭就睡,直睡到有人敲門叫他出來吃飯。
飯廳里擱著十一張矮泥桌子跟矮凳,一桌八人。當中另有一張木桌子,與尋常客棧所用的木桌相同。哈老見他進來,忙上前招呼他入座。菜色極簡陋。泥桌上是黍飯、一塊黍糕、醬菜、一盤炒菇、一小碟甜醬,還有一小盤炒臘肉。菜湯是分盛,一人一碗。
木桌自然是主桌,多了一盤炒蛋跟一盤不知道是什么的禽肉。首先進來的是雋爺,之前探頭的少婦跟在他身后,等雋爺坐下后,那少婦還站在一旁。李景風問旁人,知道是掌門的親姐,也就是雋爺的妻子。又等了會,掌門才走進飯廳。等他就坐后,那少婦才跟著坐下。
掌門說道:“大伙用飯吧。”
他下令后,眾人這才開始吃飯,有不少守衛對李景風好奇,問他師承何處,李景風隨口敷衍。也有人對他不滿,語中頗有挑釁,李景風也不理會。等吃的飽足,把菜湯喝盡。看席間有人吃飽了,也未離席。李景風就等了會。偷眼去看主桌上的情況。
主桌上那三人沒說什么話,少婦雖坐在桌上,但也未動箸。看來家規嚴厲,得等家中男人吃飽才吃。掌門用的不多。雋爺卻是大口吃菜喝湯,沒考慮著他那瘦得像黍桿的妻子。少婦勸了掌門幾句。掌門才又夾一只腿去。又見雋爺講了幾句。掌門點點頭,回了幾句,李景風聽不清楚。又過了會,掌門起身離開。那雋爺也不管少婦還沒用餐,自顧自的把菜肉都給吃盡了。那可憐的婦人只剩下黍糕跟甜醬。
李景風猛地站起身來,將碗筷一推,道:“我吃飽了。”
眾人都朝他望來,哈老道:“雋爺還在用飯呢。”
李景風搖頭道:“我是保鏢,不是弟子,不用守這規矩。”他說完就走,有些弟子想要喝罵,見雋爺都不說話,又忍了下來。
李景風跟在掌門身后,喊道:“穆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