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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82章進退兩難(下)</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82章進退兩難(下)</h3>
楊衍這一刀來勢洶洶,饒長生毫不相讓,舉劍格擋。馬匪聽首領下了重賞,當即掉轉槍頭,幾個靠近的反向李景風攻去。李景風繞馬而走,口中仍道:“鐵劍銀衛來了,真的!你們快走,別耽擱啦!”
有馬匪聽他說得著急,不禁猶豫起來,更有膽小的早已奪了馬匹逃走。饒長生見有人逃走,一邊與楊衍過招,一邊喊道:“別聽他的!殺了他!”一分神,大腿被劃破,幸好傷口淺,并無大礙。
楊衍怒吼道:“收回你的狗爪子,否則殺了你!”饒長生哪里肯依?他自父親死后便加倍用功,但比起楊衍,他既無名師也無歷練,幾招后便落下風。
饒長生連喊:“攔下他!攔下他!”無人搭理。照理來說,頭目遇襲,該有手下來救,然而這批馬匪多半由沙鬼和獨行盜組成,入伙時日不長,對饒長生并不信服,真正忠于他的二十幾名手下早由老癩皮領著,押著華山的車回寨,蓋因錢財之事唯有自已人才可信。他方才發出懸賞要殺李景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是三百兩銀子?有這樣大一筆錢,莫說不用當馬賊,娶妻生子,安幾畝田地,平穩度過一生都足夠,是以馬匪都往李景風方向涌去,反倒沒人來救援他。
又過了幾招,饒長生支持不住,忽地橫來一刀,替他接過楊衍攻勢。饒長生一愣,見來人二十幾歲,長得白白凈凈,細眉大眼,鼻梁高挺,精瘦身材,身長七尺過半。他不認得這人,料是馬匪一員,心下大喜。
這人武功不差,與楊衍斗得不分上下,饒長生緩出空來,轉頭望去,見不少馬匪奔向李景風。李景風見馬匪來勢洶洶,忙撥轉馬頭,往人少處繞避,口中不斷呼喊,卻無人信他。他著急起來,騎著馬左沖右突,只一會便有五六十人圍上,各揮兵器向他砍來,他不住閃躲招架。又有幾人騎馬追來,揮刀往他胸口砍劈,他舉劍相迎,鏘鏘有聲,又低頭避開一刀,朝另一邊繞去。
那邊廂卻是苦了彭小丐。他原本率眾攻打華山弟子,饒長生這一喊,幫著他的人都去殺李景風。他憑本事連殺了幾人,華山弟子護著嚴旭亭,層層疊疊密不透風,他沖了幾次仍是無功,心知無望,想:“這小子哪來的?攪黃了這一池水!”又見楊衍護著那小子,不分青紅皂白去殺饒長生,他猛地抽身而退,沖至楊衍身旁。楊衍正與那不知名青年斗得火熱,彭小丐一刀劈來,這一刀無意殺人,旨在分開雙方,那青年退開幾步,彭小丐喝道:“饒寨主,大敵當前,別內訌!”
饒長生道:“是楊衍要殺我!彭前輩,那小子假傳訊息來救這嚴三,先幫我殺了他!要不一拍兩散,我殺我的,你抓你的!”
楊衍怒罵道:“殺你娘!”
彭小丐望向李景風,只見他被山寨人馬包圍,只是不住撥馬閃躲,卻不肯突圍逃出,眼看就要被逼下馬來。
只聽楊衍高聲喊道:“明兄弟,快去幫景風兄弟!”
彭小丐心中一凜,原來這青年便是李景風?他在船上聽眾人提過,曉得這人是沈玉傾的結拜兄弟,楊衍的好友,齊子概重視的晚輩。這三人對自已或有恩或有義,他們的朋友當然也是自已的朋友。他方才說鐵劍銀衛來了,難道是真的?
彭小丐又望向華山眾人。若不得這群馬匪幫忙,勢必無法生擒嚴旭亭,可錯失了這次機會,要救回孫子就更難。但若在這糾纏太久,等鐵劍銀衛趕到,頃刻間便要全軍覆沒。
又聽饒長生道:“彭前輩,幫我抓了這李景風,我定幫你抓嚴三公子!我們得團結,才能成事!”
李景風連著閃過幾人攻擊,又有幾人向他撲來,眼看閃躲不能,一個側翻躍下馬來。他腳力一失,周圍人便涌上,直欲將他亂刀分尸。但馬匪的武功不比門派弟子,況且這群人要搶頭功,各自推搡,彼此阻擋,李景風覷準空隙,左閃右避,竟從刀光劍影中閃了出去。馬匪們見他滑溜,一時愕然,又有左刀右劍、前槍后斧、大錘木棍紛紛往他身上招呼。李景風彎腰低頭,趴低伏高,翻滾騰挪,竟又閃了過去,只是驚險莫名。
此時他已深陷重圍,眼見來者都已殺紅了眼,不還手已不可能。李景風拔出初衷,一招“一騎躍長風”,劍光籠罩身前,腳一蹬向前奔出。只聞幾聲“唉呦”聲響,數人中劍,他這才勉強沖出重圍,回過身來,對手又已涌上。他才跑開兩步又被包圍,只得繼續格擋閃避,艱難萬分,眼看危急。
忽聞幾聲慘呼,搶至身前的馬匪摔倒在地,抱著腿不住哀嚎。李景風看得清楚,那是不思議掃中他們下盤,劃傷他們小腿。轉頭望去,明不詳已搶至他身旁,拋出手中不思議,一道銀光曲折迂回,又勾倒兩人。
李景風見明不詳來救自已,更是不解。這人到底是善是惡?若說是善,那些事情真是偶然?若說是惡,他又為何救自已?
只聽明不詳道:“小心點,顧好自已。”
楊衍見明不詳出手,與李景風同陷重圍,更是心急,怒道:“還不叫他們撤退?!”
饒長生也怒道:“再啰唆,連你也殺了!”
忽聽嚴旭亭高聲喊道:“各位英雄好漢,快殺了彭小丐等賊子!財寶都送你們,華山絕不追究今日之事!”
原來嚴旭亭被華山弟子重重保護,先見李景風跑來,說鐵劍銀衛來到,本是歡喜,還以為他是馬賊放風的斥侯。待又見馬匪首領要殺李景風,歡喜又變作愕然,也不知這人說的是真是假,但包圍散去卻是事實。他見楊衍與馬賊首領打得火熱,喜出望外,腦中不住盤算。他這趟出門求親不成,反被劫走聘禮,回家勢必挨上一頓責罵,被二哥瞧不起,若是被彭小丐所擒,掌門之位當真與自已無緣了。見馬賊與楊衍反目,他頓生一念,若能趁此機會擒下彭小丐,丟的聘禮不但微不足道,反而立下大功一件。
饒長生道:“彭前輩,你幫我,我不聽他的,要不你自已看著辦!”
彭小丐看出李景風武功低微,若自已動手,三兩下便能殺他。眼下馬匪仍占據優勢,只要趕在鐵劍銀衛抵達前抓住嚴三,不怕撤不了。
楊衍見彭小丐猶豫,急道:“天叔!”
彭小丐嘆了口氣,猛地一刀刺向饒長生。這一刀毫無征兆,如霹靂電閃,饒長生眼都來不及眨,刀已至胸前。
這當口容不得絲毫猶豫,一番權衡,彭小丐主意已定。事可敗,志不可改,若為了抓嚴旭亭傷了好友、至交、恩人義氣,那是萬萬不能。但要救出李景風,與其殺入重圍,不如先殺饒長生,只要斷了賞金念想,這群烏合之眾便無理由殺李景風,自已說不定還能再度號令他們。
他與饒長生本就是互相利用,并無感情,既然決意要殺,這一刀便直取要害,以饒長生武功絕無躲開可能。卻聞“鏘!”的一聲脆響,之前護住饒長生的青年竟于頃刻之間揮刀擋下這雷霆一擊,同時推開饒長生。只是彭小丐這一刀何等勢道,那青年手中刀被反震之力震得拿捏不住,脫手飛出,虎口鮮血直冒。
彭小丐這一刀來得太快太猛,即便被劈彎了走勢,即便饒長生被推了開來,也在饒長生胸口劃出一道深口,幸好時值深冬,衣服厚實,沒受重創。饒長生摔倒在地,這才驚覺彭小丐要殺他。他深知彭小丐武功之高,愣了愣,忽地張口大叫,捂著胸口,連滾帶爬轉身就逃。
彭小丐正要追,那青年又來攔阻,彭小丐一腳踹出,那青年舉臂招架,被踹飛出去。以彭小丐這一踹力道,那人臂骨本該斷折,但他格擋同時原地躍起,將這股猛力打橫卸去,雖然滾了兩圈摔倒在地,卻保住手臂。
此時,所有馬匪都去圍殺李景風與明不詳,除了這青年,無人理會饒長生。彭小丐何等武功,只需兩步就能追上饒長生。忽聽嚴旭亭喊道:“快救那個馬匪首領!”彭小丐剛趕到饒長生背后,正要殺人,忽見一道銀光飛來,勁道雄渾,不得不揮刀去擋。
“當”的一聲,一柄銀槍插入地面,槍頭盡數沒入土中,可見這一擲力量之大。原來是伍裘衫見情況危急,取了李子修的槍擲出。這招有個不好聽的名字,叫“走為上策”,是神槍門最后的保命功夫。這一擲傾盡全力,一擲之后手中再無兵器,唯有情況險惡至極才會使出這招,若對手死了,自然要走,若對手不死,自已沒了兵器,也得“走為上策”。
這驚天一擲雖也傷不著彭小丐,卻逼得他停下腳步。伍裘衫不顧傷勢,捉了銀槍,率領華山弟子殺了過來,饒長生早遁入馬匪群中,不知去向。
局面一變再變,原本敵對的華山弟子與馬匪此刻竟成了盟友。對彭小丐而,周圍七八十個盟友瞬間變成了敵人,原本緊密防守的華山弟子全涌了上來,他轉眼便被淹沒在人群之中。伍裘衫雖受傷,實是高手,此刻有了弟子掩護,聲勢大振,銀槍矯若游龍,彭小丐只得把手中黑刀舞得嚴實。楊衍緊跟在他身旁,也自揮刀迎敵,但他武功較差,又是個你砍我一刀,我要你一命的搏命殺法,面對眾多敵人,不時還要彭小丐分心掩護。
彭小丐心知擒抓嚴三無望,心中黯然,但局面不容他傷神,只得一邊抗敵,一邊尋思退路。他見許多馬匹四散在戰陣中,對楊衍道:“找匹馬殺出去,我掩護你!”
楊衍卻道:“天叔,先幫景風脫困!”
彭小丐心想:“現在只怕自已要脫困都難,還幫別人?”當下也未反駁。兩人且戰且退,往李景風方向靠去。
李子修趁亂取回銀槍,猛地一抖,連挽幾個槍花,與師兄合戰彭小丐。彭小丐武功當真高絕,雖被包圍,依舊守得滴水不漏,卻也無暇再顧及楊衍。楊衍陷入重圍,只將一把刀狂揮亂舞。
冷不丁一刀劈至,又快又狠,楊衍側身避開,卻是嚴旭亭親自來攻。莫看他被明不詳逼得連還擊都不能,武功實高,楊衍單打獨斗尚且不是他對手,何況周圍都是敵人。只見眼前刀花翻滾,楊衍手臂已中了一刀,他恍若無覺,反手一刀劈向嚴旭亭,嚴旭亭縮手不及,手腕上一道深痕,頓時血流如注。
就在此時,又有幾樣兵器劈向楊衍。彭小丐怕楊衍危險,架開兩柄長槍,黑刀過處,將攻向楊衍的兵器一一架開。楊衍趁機殺了一人,彭小丐后背一痛,知道受傷,猛地向后一踢,“喀啦啦”幾聲響,襲擊那人料已被踹死。伍裘衫與李子修又殺了過來,彭小丐要護楊衍,顧此失彼,左手和腰間又添兩道新創,血流如注。
彭小丐知道楊衍不肯獨自逃生,喊道:“楊兄弟,你找機會逃,我去救你兄弟!”
楊衍哪里肯聽,顧不得身上受創,圓睜紅目,見人就砍。他的反擊瘋狂兇猛,但凡身中一刀,非要換條人命才罷休。兩人周圍盡是刀光劍影,殺伐聲不絕于耳。
再說李景風那頭,他得了明不詳幫助,喘了好大一口氣。明不詳那把不思議時如鏈子鏢護住周身,時如絆腳索絆倒敵人,遇著敵人逼近,又能如短刀利刃,或砍或刺。他雖不殺人,但這兵器構造特殊,鋒利異常,但凡被刮過,必被帶走一塊血肉,傷不深卻重。六七名馬匪被鏟走一塊肉,痛得在地上不住打滾,無力再戰,有趁隙殺來的也不是李景風對手,簡單幾招便能逼退。
這些人只是尋常馬匪,當中既無高手,又彼此搶功,互不配合,李景風和明不詳身上的壓力比楊衍與彭小丐小上太多。若不是明不詳不殺人,兩人早已殺出重圍,又或者,其實明不詳確有能力殺出重圍,只是不愿這么做?李景風心中千般疑慮,只嘆時機不對,不能道出。
就在這時,他聽明不詳問道:“嵩山的蕭公子是不是提到了我?”
明知危急關頭,李景風仍是不禁愕然,轉頭望向明不詳。眼前是一張微笑的面孔,即便他與明不詳相識已有時日,卻也很少見著這樣的微笑。
“那些事都是真的?”李景風咬牙問道。
終究要問,雖然是在最不該問的時候,他仍是問了。
明不詳從李景風的表情已得出他想要的答案,點點頭,又問:“現在呢?你是準備殺了我,還是要欠我一命?”
李景風深陷重圍,若無明不詳相助,無論多能閃避,轉眼也要被亂刀分尸,他不由自主地按住袖中“去無悔”,這是他唯一能殺明不詳的機會。
沒什么好猶豫的,一開始就不該為這種事猶豫。明不詳早晚會害死更多人,也許楊兄弟今天的危機正是他埋下的伏筆。用自已微不足道的一條命換這個妖孽的性命,說不定是自已這一生所能做出的最有價值的犧牲。
但沒有明不詳幫忙,楊衍能否逃脫?要殺這妖孽,怎能把楊兄弟的命也賠在這?
李景風按住“去無悔”,正猶豫間,忽來一聲大喊打亂他思緒。一抬頭,只見饒長生向著自已當胸一劍刺來,李景風連忙側身閃過。
以李景風如今實力,饒長生實非對手,但他不忍殺饒刀把子的遺子,只是不住閃躲,口中解釋道:“你爹真不是三爺害的!長生,你快走,鐵劍銀衛來了!”
饒長生哪里肯信他?不住猛攻。與此同時,明不詳似是氣力不繼,不思議的銀光短了兩尺,放了更多的人去攻李景風。李景風一邊閃避饒長生,一邊應付馬匪,更是辛苦,只一會便顧此失彼,大腿上中了一刀。
※※※
沈未辰見馬賊遲遲不退,遠方沙塵越來越大,隱約已見人影,又是心慌又是焦急。顧青裳也急道:“搞什么鬼,怎么還不逃?”
沈未辰道:“姐姐,你拖住鐵劍銀衛,我去看個究竟!”
顧青裳問道:“怎么拖?”
沈未辰也不知方法,只道:“用我的令牌?說青城大小姐有難,要他們轉頭去救?”
顧青裳道:“若這樣引走他們,他日華山追究起來,你還是擔著干系。”她望向遠方,又道,“咦,華山跟馬賊怎么不打了?他們在打誰?”
沈未辰放眼望去,雖看不清楚,依稀也看出華山人馬似乎與馬匪混作一團。她不知狀況,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說著掉轉馬頭。
顧青裳道:“用這個!”她取出一張方巾遞給沈未辰,又取下發簪,散開一頭烏黑秀發。沈未辰當場會意,跟著取下發簪,兩人各自用方巾蒙住臉龐,策馬往山賊處奔去。
奔到近處,只見華山弟子與馬賊聯合,似在圍攻什么人。顧青裳驚道:“怎會這樣?!”
沈未辰極目搜索,見李景風在明不詳身邊與一名男子斗得驚險,更是擔憂。那男子武功不高,可不知為何,李景風卻是只閃不攻。
顧青裳知她關心李景風安危,說道:“你功夫好,去幫景風,我找彭前輩跟楊兄弟去!”
二人策馬前沖。亂軍中突然闖入兩騎,又都是武功高強的姑娘,眾人錯愕間,陣形已被沖亂。楊衍與彭小丐一番苦戰,受了不少傷,正危急間,顧青裳雖然蒙面散發,楊衍卻一眼認出她來,不禁大喜,脫口而出:“顧姑娘!”
顧青裳心想:“我都蒙了面,你掀我底干嘛?”大喝一聲:“胡說八道,叫誰呢!”長劍揮舞,殺入陣中。
沈未辰見李景風被圍,正苦苦支撐,險象環生。她所用峨眉刺是短兵,馬上使用不易,于是側身彎腰,雙腿夾住馬身,抄起一把長槍,奮力一擲。
這一擲力道雄渾,破風聲嗡嗡作響。長槍越過人群,直撲饒長生后背,饒長生猶然不覺,李景風卻覷得準確。如今他功夫已高上饒長生太多,一把將饒長生推開。但這槍來得太急,饒長生雖然得以避開,槍尖卻劃傷了李景風左臂,血花四濺,好在傷口不深。
饒長生不承情,站起身來又殺,沈未辰見李景風救了對手,更是不明就里。她想其中定有原因,如法炮制,一路上撿著什么兵器便擲出。她怕又誤傷李景風,不再攻擊那人,圍攻李景風的馬賊可就無此運氣,紛紛中招,轉眼間已倒下三人,李景風頓感壓力大減。
臨到近處,沈未辰抄起兩把兵器,左手刀,右手劍,闖入人群中。刀劍過處,馬賊哪堪抵擋?哀呼慘叫,倒的倒傷的傷。沈未辰威不可當,正殺出一條路來,忽有一道銀光快若迅雷,向她襲來。沈未辰估摸這銀光傷不著自已,并未閃躲,不料那銀光卻勾住她蒙面方巾,將她面罩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