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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第32章一日之計(中)</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32章一日之計(中)</h3>
九月十九,丑時。
小八沒有立刻回答沈玉傾的問題。
“在青城時,你說一切都是謝先生早有準備,我信了。這一路來到唐門,眾人相待以誠,我從沒懷疑過你們。直到小妹那日提起,說你每次都能提醒謝先生未見之處,我回憶往事,頓覺不對。每有大事相商,謝先生的確都在與你獨處之后才有良方。”沈玉傾接著道,“我信兩位是沈某的朋友,所以不加追問,但朱大夫同樣是我們的朋友。難道先生與人結交,并無真心?”
過了會,小八才道:“我盡力了,朱大夫的事本不在預料中。”
沈玉傾道:“若我堅持救人呢?”
小八道:“早一個時辰,或許機會大些,現在只怕二小姐已動手了。”
沈玉傾把拳頭捏得死緊,他自責自已的猶豫不決讓朱門殤陷入更危險的境地,咬牙道:“通知白師叔動手,一定要救出朱大夫!”
小八問:“若朱大夫已經死了呢?”
“救出來才知死活!”沈玉傾道,“多大的險也得冒!”
正在此時,聞聞一個急促的腳步聲踏入,兩人一看,來者是青城弟子張青。
※
唐絕艷剛走出大牢,就看到孟渡江快步走來。
“怎了?”唐絕艷問道,“你該有其它事要辦。”
孟渡江道:“我去見巫門主時收到這封信,是青城那位公子轉交的。”他說著,眼中頗有妒意。唐絕艷接過信,就著院子里的燈籠看了,忽問:“你看過這信沒有?”
“沒。”孟渡江道,“這是你的信。”
“照計劃走,我要去見個人。”她說完就走,連一句多余的囑咐也沒有。孟渡江喊了一聲:“二小姐!”唐絕艷問道:“怎了?”
“小心點。”孟渡江道,“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
“辦好你的事。”唐絕艷道,“后面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孟渡江看著唐絕艷離去的背影。與嚴青峰相同,他癡迷著這個女人,但與嚴青蜂不同的是,除了肉體上的癡迷愛戀外,他更多了一份忠誠。這忠誠來自于唐門統轄著峨眉的權威,他沒想過自已會是唐絕艷唯一的男人,這太奢侈,他只希望能成為唐絕艷眾多男人中的一個。
自已是駕馭不了這女人的。就說今晚的事,也只有她這樣的奇女子才能想到這么大膽荒誕的做法。在他心中,二小姐定然比冷面夫人更優秀,因為她有冷面夫人所沒有的傾國容姿,這也是冷面夫人看中二小姐的原因。
聰明可得,美貌可得,聰明與美貌兼備而又殺伐果決的女人能有幾個?聽說李玄燹也是手腕高明的奇女子,他沒見過衡山掌門,但他相信,李玄燹肯定比不上二小姐。
畢竟,李掌門多厲害,也是個老女人了,他想著,快步走向唐家外院,那是青城門人的居所,五毒門的人還在那兒等他。唐門出了大事,大部分禁衛都在冷面夫人居所周圍守衛,巡邏的人便少了,孟渡江經過幾隊守衛,因他是二小姐的護衛兼客卿,盤查幾句便過了。這也是他為什么必須親自送信給二小姐的原因,五毒門的人過不了盤查。
唐門大院深達十三進,客人居住的外院在最外兩進,從里走到外,正常步速也要走上大半個時辰。孟渡江走得不慢,但也不急,以免引起注意。他剛要走出內院,就見到了嚴青峰。
嚴青蜂正站在內院通往外院的拱門下,圍墻上掛著一排燈籠,燈火把周圍照得透亮。
“你怎么還在這?”孟渡江皺起眉頭,“時辰快到了,大伙在等你信號。”
“你是說內坊放火的事?”嚴青峰問,“把保護太爺的禁衛引開?”
孟渡江覺得古怪,這不是明知故問?他向來討厭嚴青峰,除了身為情敵,他更是認為這個男人自大且無恥。他的高傲不過來自嚴家的血脈,冷酷的華山嚴家,九大家中真沒第二個門派這般惹人厭惡。
他不耐煩地道:“你要是沒膽子,我替你把這事辦了也行。”又冷笑著,“只是得滾遠點,別再來瞧二小姐,省得礙她眼。”
嚴青峰冷笑,說道:“少卯叔,你聽見了?我沒騙你。”
孟渡江一驚,一人從嚴青峰身后的拱門走出,卻不是唐少卯是誰?只見他手里握著折扇,皺眉噘嘴,搖頭道:“在內坊放火引走衛兵,再讓五毒門的人趁亂殺入,表面上保護太爺,實際上脅持太爺,這也太冒險,五十個人夠用嗎?”他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雖然冒險,但此招甚妙。抓了太爺,七叔就不敢動她。老夫人活了,她能掌權,老夫人死了,太爺拿出遺書宣布,她還是掌事,七叔說不定還會幫她。要是朱門殤也死了,那更沒人定她的罪,二丫頭真是懂算計。”
孟渡江大罵道:“嚴青峰,你背叛二小姐?!”
“你不過是條舔她腳趾的狗,我卻是能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嚴青峰冷笑道,“你死后可以來華山看我怎么肏她,活著玩不到,死了也可以飽飽眼福。”
孟渡江猛然抽劍,沖向嚴青峰。他是當今峨眉首席弟子,天分夠,練習又勤,武功在同輩中已是頂尖。嚴青峰有心要在唐少卯面前展能,也拔劍沖出,孟渡江見對方劍影飄忽,變化莫測,更是謹慎小心。兩人在庭院中斗了起來,劍風激蕩著周圍燈籠搖曳不定。
以所習招式論,嚴青峰是華山嫡系,比弟子輩的孟渡江更能修習高深武學,然而兩人年紀尚輕,差距拉不開。孟渡江心知自已無九大家這樣的靠山,事敗必死,出手時更多了幾分狠勁,嚴青峰一心要搶唐絕艷回華山,哪肯冒險賭命,一來一往,占不到上風。直到十余招過去,孟渡江才漸漸勢弱,被逼到墻邊,再抵擋幾招后,孟渡江猛然挑起周圍燈籠,向嚴青峰擲去。
嚴青峰避了開來,燈籠掉到一旁矮叢上,燈油灑出,立時燒了起來。唐少卯一愣,知他要做信號,立即搶上前去,脫下外衣將火撲滅。
只見孟渡江邊走邊退,用劍將燈籠一一挑起,射向周圍,明顯是要放火。此時計劃已破,此處非信號點,若突然起火,唐絕艷與五毒門必然起疑。唐少卯將孟渡江挑飛的燈籠一一擊落,又踩碎火苗,他擔心衛軍巡邏將近,猛地沖向孟渡江,折扇戳向他心口。
這一手又快又狠,孟渡江應付嚴青峰本已吃力,又抽空挑落燈籠作信號,更是險象環生,怎避得開唐少卯這一扇?“噗”的一聲,折扇戳入孟渡江胸口,擊斷肋骨,刺入心臟,孟渡江身子一顫,頹然倒下。
嚴青峰不悅道:“誰要你幫忙!”
唐少卯踩熄地上余火,道:“衛軍馬上要巡到這里,要是他們問起來,又要節外生枝。”
嚴青峰又問:“接下來怎么辦?”
唐少卯道:“七叔聽了奕哥的話,怕有人對太夫人不利,把大部分衛軍調去保護太夫人。你對五毒門的人說計劃有變,晚半個時辰引他們去太爺的居所,我會幫你引開守衛。”
嚴青峰問道:“為什么?”
“再過半個時辰,巡邏的衛軍距離太爺的居所最遠。”唐少卯微笑道,“由你來指認五毒門殺害太爺,就是人贓并獲了。”
嚴青峰倏然一驚。
唐絕艷自已在內坊放火引開衛軍,讓孟渡江率領五毒門闖入脅持唐絕的事是幾個時辰前他才告知唐少卯的。刺殺唐絕并非小事,非得事先安排周全不可,也就是說,唐少卯早有預謀要殺唐絕,唐絕艷的計劃以及自已的背叛只是幫他找到更好的替罪羊罷了。
這個兵堂堂主向來韜光養晦,總是一派斯文從容,雖說是智囊,平日比起唐奕唐柳更不顯眼,卻沒想到心計如此之深。難道說,真是他對冷面夫人下的毒?
他問過唐少卯這件事,唐少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他開始懷疑這個人對自已的承諾是否能兌現。
但他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他要唐絕艷,發了瘋似的想要她。
※
九月十九,丑時三刻。
唐絕艷望著西南方,那里本應有一場大火,但,并沒有。她那向來自信的眼眸中隱隱閃過一絲疑惑。
聚集在唐門外的共有二十六人,這群人身手矯健,翻過圍墻,潛入唐門。到了墻后,這二十六人脫下外衣,里頭穿著唐門衛軍的服色。他們在墻邊等了一會,又有一只手攀上了圍墻,一個穿著夜行衣的蒙面人輕飄飄地翻了進來。
比起前面這群人,這蒙面人功夫高了不止一籌,顯是領頭人。
蒙面人點點頭,先走一步,其后二十六人由一個領頭,列成五五分隊,大搖大擺走入唐門。
兩千人的衛軍,誰認得出當中的二十六人?
他們像是早有唐門大院的地圖,清楚唐門衛軍的路線,避開了所有可能出問題的碰頭,精確而巧妙地逼近唐絕居所。
唐絕的居所很僻靜,主要是因他鮮少去冷面夫人房間歇息,多半時間不是待在小妾房里,就是在自已居所休息。他不管唐門政務,但見了親戚難免被打擾,于是便與其他人離得遠些,說起來,比起整個唐門大院,這地方更像他自已的“家”。
此時他居所外守著兩隊衛軍,共五十二人,兩名領頭,五十名手下。
一個人要應付兩個。
蒙面人并未與這二十六人同行,他遠遠綴在后頭,同樣避開了所有盤查。他們抵達時,蒙面人微微皺眉,似在苦惱著什么。
但他們沒有耽擱的時間,這個偽裝的隊伍走向唐絕居所,立刻引來注意。原本衛隊的其中一名隊長喝問道:“你們是哪隊的?來這干嘛?”
偽裝的隊長道:“我們是澤三隊,來交班!”
唐門衛隊以八卦乾坤坎離震巽艮兌為名,下編一到十作為隊號,每隊二十五人,另設小隊長一名,十隊一名大隊長,編制整齊,作戰時也是以二十五人為一組應敵。
詢問的隊長疑惑道:“沒聽說過要交班,而且我們兩班,你們來一班,跟誰交接?”他又細看那偽裝的隊長,訝異道,“你不是澤三隊的隊長……呃!”
就在他說話同時,偽裝的隊長已從袖中抽出一柄軟劍,迅速抹過他咽喉。一旁的衛兵見他殺人,大喊一聲:“你做什么?!”五十余人立刻抽出兵器。
那潛入的二十五人猛然發力,將隊伍沖散。唐門的衛軍都配置一面小鑼,遇到攻擊當即敲鑼為號,大喊“刺客”,這一聲張,不用多久就能引來其他衛軍。那七十余人就在庭園里一場亂斗,只片刻便有人受傷倒地。
這批衛軍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素質精良,但那偽裝的二十五人也非庸手。唐門每個小隊彼此相識,對另一小隊的同伴卻未必熟識,敵人服色相同,又一陣亂沖,打散了隊形,一時敵我難辨。
這時,唐門衛軍另一名小隊長喊道:“離六隊的人靠右,坎七隊的靠左,別讓敵人混水摸魚!”他這一喊果然見效,自已隊伍的人聚在一起,便不怕敵人混水摸魚。潛入的隊伍中有人贊道:“不愧是唐門的衛軍,紀律分明。”
只是他這呼喊卻正好中計,兩隊一邊御敵,一邊聚集,正在慌亂,那名穿著夜行衣的蒙面人從暗處呼嘯而出,身形快絕,闖入亂軍當中。
守衛察覺他要硬闖唐絕居所,立刻揮刀向他砍去,那蒙面人頭也不回,回身一掌,正拍在那刀面上,竟將那鋼刀拍彎,同時飛起一腳踢中另一人胸口,那人連飛帶滾,足足跌了兩丈多遠。蒙面人得了同伴掩護,闖入唐絕房內,見廳中無人,又轉入寢室。寢室內未點蠟燭,一條人影正坐在床上,依稀看得出身形佝僂,是名老人。
見有人闖入,老人問道:“你找我嗎?”語氣竟不驚慌。
蒙面人并不說話,搶上前去,忽地,床下竄出一條人影,眼前兩道細細的暗影閃過,如雷霆霹靂,風馳電閃,刺向他眉心。間不容發之際,蒙面人頭向后仰,避開這驚險一擊,訝異道:“還有高手?”他聲音粗獷,略顯老態。
那高手也“呀!”了一聲,對他竟能避開這雷霆一擊大為訝異,只是這聲音極為溫嫩,竟是名年輕女子。
那女子一擊不中,飛起左腳要踢蒙面人,這一腳起得無影無蹤,飄忽而來,倏忽就至。蒙面人右掌拍向女子小腿,“砰”的一聲,蒙面人肩膀中了一腳。這腳勁力極大,踢得蒙面人一個踉蹌,但那掌也拍中女子小腿,只見那女子身子一歪,順著這一掌的方向轉了一圈。
蒙面人這掌力道雄渾,那女子順著掌力方向卸去力道,不然非傷不可,蒙面人不禁佩服這姑娘武功之高,趁著她身形未穩,又一掌打向她胸口。他不敢怠慢,這掌雖未盡全力,也用了七成力道,以免傷敵不成,反受其害。
那姑娘身形未復,將手遞了過來,蒙面人見她手上暗影,知道是兵器,立即收掌,換了左掌推出。那姑娘避了開來,那掌拍到桌上,“喀啦啦”一聲響,桌子卻是分毫未動。
這簡直豈有此理了,如此剛猛的一掌打在桌上,就算桌子不被拆爛也得搖晃幾下才是,怎會動都不動?
蒙面人接連幾招不中,退了開來,問道:“姑娘大名?多大年紀?”
一個嬌柔的聲音道:“青城沈未辰,今年十九。”回答名字也還罷了,她竟還乖乖回答了年紀。
蒙面人道:“好天賦,好天賦!”說著,似乎愣了一下。
沈未辰方才小腿中他一掌,靠著卸力才免受傷,知他掌力非比尋常,見他發愣,也不敢貿然出手。
兩人交戰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此時又有三隊衛兵來到。守衛的衛軍大喊道:“有刺客,快來幫忙!”那三隊衛軍立刻舉起兵器沖入戰局,竟不問緣由,見人就殺。
守衛喊道:“我們是自已人,你們……哇!”
那蒙面人聽到外面聲響,縱身而退,沈未辰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去看方才蒙面人拍的桌子,只見桌下隱約有個事物。她撿起一看,是個掌印形狀的木頭,邊緣銳利,像是刀割下的一般。莫怪方才桌子紋絲不動,原來蒙面人那一掌力道集中,竟整整齊齊地拍下一塊掌印來。
唐絕見多識廣,臉色一變道:“少林大般若掌?!”
沈未辰聽過少林大般若掌,但沒想到竟然有此威力。唐絕又笑道:“那人把般若掌練到這種程度固然驚人,你這丫頭更嚇人,這年紀就能跟他放對。本來你跟那白臉書生說要保護我,我還奇怪來著,要來也是你哥來,怎么是你來?”
沈未辰笑道:“我哥打不過我。”
唐絕道:“奇怪,怎么我這輩子老被這種奇女子保護?老太婆是一個,孫女也是一個,你又是一個。唉,我說,你找到婆家沒有?”
沈未辰道:“老爺子想作媒?唐家哪個少爺要娶我?先說好,可不能比我哥差。”
唐絕哈哈大笑,道:“這可難了。”又想了想,道,“想不著唐門有哪個配得上你,唉,你就屈就些,在唐門子弟里挑個順眼的,我跟老太婆說聲,你選了誰就讓誰當下任掌事,你說好不好?”
沈未辰笑道:“老爺子別說胡話了。”
唐絕道:“我沒事了,你去外面看看,說不定幫得上忙。”
沈未辰道:“老爺子別亂跑,我得保護你。”
唐絕道:“我能跑哪去?快去幫忙。不然他們殺將進來,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