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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林沖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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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tle>第16章林沖夜奔</title>\r\r\r\r<h3id="heading_id_2">第16章林沖夜奔</h3>

      昆侖八十五年冬,十月

      撫州刑堂上的氣氛凝固了。

      楊衍知道來的是大人物,無論他多么年少無知,是否涉入江湖,活在丐幫轄內就聽過徐放歌這個名字。

      而他的另一個仇人,是九大家的掌門。

      華山掌門正與丐幫幫主并肩走著。主審的謝玉良也慌了手腳,看著彭天放,不知如何是好。

      “嚴掌門是我朋友,聽說華山弟子被撫州刑堂給抓了,專程前來解釋。”徐放歌道,“不要怠慢了客人。”

      這話語中的暗示足夠明顯,楊衍覺得胸口涌上一股氣,壓在心頭,沉甸甸的,汗毛根根倒豎,冷汗一波波滲出,無止無歇。

      “幫主請,嚴掌門請。”彭天放起身,讓了首座給徐放歌。嚴非錫貴為一派之主,該當排在首席次座。

      “他那天也在!他也是兇手!”嚴非錫經過彭天放身邊時,楊衍突然大喊。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沒有一絲顫抖:“他在那里,他就在那里!”

      彭天放沒有應聲,身體微側,看似讓了路,右腳卻輕輕向前一踏。這一踏極其巧妙,當嚴非錫經過他身邊就座時,左肩便會對他露出空門。

      楊衍看不出這當中的巧妙,眼見彭天放給嚴非錫讓座,更是著急。

      嚴非錫停下腳步,彭天放這一手,他只需一退,或者一搶,甚至一個側身都能化解。但這化解的過程會使得他的步伐與身形改變,顯得回避或不莊重。

      這是他這種身份的人不能接受的事。

      嚴非錫看了一眼彭天放,目光陰冷。

      “嚴掌門當時在場嗎?”彭天放故作訝異地問,“這位公子說的是真的?”

      嚴非錫既不點頭,也未回應,只是看著彭天放。他的眼神利如鷹隼,卻是深沉。彭天放身形高大,但當他望著彭天放時,那神情更像是俯視的一方。

      彭天放沒有任何退縮,彭老丐的兒子可能是這世上為數不多尚存俠氣的血脈。

      但他還是移開了目光。不是閃避,而是正面應戰。

      “還請嚴掌門稍微解釋一下。”彭天放看向刑堂中央,那是石九、吳歡、秦九獻受審的位置。

      楊衍的內心沸騰了,絕望里燃起了一絲渺茫的希望。他看得出刑堂中所有人對徐放歌的尊敬與對嚴非錫的忌憚,但彭小丐沒有一絲膽怯。

      “他能為我主持公道!”楊衍心想,他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彭總舵。”徐放歌淡淡道,“嚴掌門是丐幫的貴客。”

      “只是請嚴掌門厘清案情罷了。”面對徐放歌,彭天放的態度明顯謙和許多。

      “不能坐著講嗎?”徐放歌道,“這是禮數。”

      “幫主賜坐,當然可以。”彭天放道,“有時刑堂遇到老弱婦孺,也會開恩賜坐。”

      “不用。”嚴非錫當然聽懂彭天放的意思。他仍是面無表情,緩步走到刑堂中央,正對著刑堂主位。

      彭天放喝道:“干嘛?干活啊!”

      謝玉良坐在刑堂上,訥訥地不知該說什么。

      “操你娘的,不會審給我滾下來!”

      謝玉良聽到這話,又是泄氣又是解脫,連忙下了主位,不住地賠不是。

      彭天放剛坐到主位上,百戰就從門口一蹦一蹦地走入。楊衍與丐幫中人都認得彭天放的愛寵,余下四人卻覺訝異,堂堂丐幫撫州刑堂,竟然有只瞎眼雞出沒。

      彭天放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畜生上了公堂。”說著手一伸,百戰似有靈性,跳到他臂彎上。

      彭天放先對徐放歌拱手:“幫主。”又對嚴非錫拱手,“嚴掌門。”接著道,“崇仁出了事,楊正德一家六口,五人遭害,滅門種楊衍來到臨川申冤。照理,丐幫境內出事,理當查辦。家有家法,幫有幫規,一切照規矩,得罪勿怪。”說罷,彭天放把百戰抱在懷里,便要開始審訊。

      徐放歌知道彭天放的性格,豪邁直爽,那是傳自他父親秉性。比之彭老丐,彭天放少了一份任俠自性,但謹慎精細卻猶有過之。他一開口就是規矩,那是一頂大帽子,要壓住嚴非錫。

      同時他也好奇嚴非錫這個人。華山派的掌門,喜怒不形于色,是內斂深沉之人。他與嚴非錫在幾次九大家聚會上碰過面,卻無法深交,當然,嚴非錫這樣的人也不容易深交。

      幫助諸葛焉謀取昆侖共議盟主之位,又牽線讓自已與點蒼聯姻,他能從中撈到怎樣的好處?

      “只有狗才會在有肉的時候趴下,狼如果伏低身子,那是準備攻擊。”徐放歌這樣想。嚴非錫絕不是狼,狼可能都比他溫馴。諸葛焉這頭大牛看著威武,或許很有力量,但他未必像嚴非錫這么靈活。單是輕車簡從來到丐幫境內殺人辦事,這種事諸葛焉就辦不到。若是諸葛焉,非得昭告天下,帶著幾百名門人大肆喧鬧一番。

      傳長不傳賢,這真是個壞規矩,明明點蒼就有諸葛然這個狠角色可以繼承掌門,卻偏偏……等自已完全掌握丐幫,三個兒子當中還是要挑能干一點的,否則這江山坐不穩。

      至于彭天放,彭家是丐幫境內第一大勢力,雖不像嵩山之于少林那般,但彭家確實在丐幫有一定的影響力。上上任幫主對彭老丐格外青眼有加,一來是他性格能力出眾,二來他是彭家旁系,讓他當江西總舵,立場上不會過份偏袒彭家,又能安撫彭家在丐幫的勢力。

      比起彭家的身份,“最后的大俠彭老丐的兒子”這個身份才是彭天放最大的倚仗。九大家中受過他父親恩惠的人不知凡幾,連崆峒掌門兄弟都與他父親是忘年交。這個人或許是全丐幫中自已最該忌憚的一個人。

      彭天放的事情且按下,眼下還是先看嚴非錫如何接招吧。

      只聽得彭天放一手輕撫著百戰,問道:“嚴掌門,你說你有仇名狀?謝玉良,你怎么說?”

      謝玉良本以為沒自已的事了,忽然被點名,不禁又嚇了一跳,忙道:“我們查了這二十五年來的記錄,沒聽說過有個楊家。”

      彭天放問:“嚴掌門,這是怎么回事?”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嚴非錫道。還沒說完,彭天放便插嘴道:“五十幾,五十一還是五十九?可差了不少。”

      “記不清了。”嚴非錫無視彭天放的挑釁,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沒特別掛心。”他說這話時語氣輕蔑,似乎那真就是一件吃飯睡覺般的小事,“比本掌年紀更大些就是了。”

      楊衍的恨火再度被挑起,但他還在忍耐。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彭天放問。

      “楊正德祖父楊景耀殺了本掌叔公嚴穎奇,祖父發了仇名狀,仇殺三代,直到楊正德為止。”嚴非錫道,“之后仙霞派舉派解散,躲了五十幾年,直到一年多前我們才從一名仙霞派的余孽口中查到線索。”

      彭天放問道:“一年多前知道,為何現在才動手?”

      嚴非錫淡淡道:“沒路過江西,先擱著。路過了,也就順手處理了。”

      “你這狗娘養的,去死!”楊衍狂吼著沖出。謝玉良早注意著他,連忙將他抓住,要他冷靜。

      彭天放道:“有證據嗎?”

      嚴非錫道:“問些江湖耆老,該有印象。回到華山,自當把當初所發仇名狀奉上。”

      彭天放道:“五十幾年前的事,也只有嚴掌門才這么好記性,沒出娘胎前的事都記得。”

      “華山一滴血,江湖一顆頭。”嚴非錫淡淡道,“這是謙稱,通常還的都不只一顆。”

      徐放歌道:“彭老前輩或許還記得。聽說他在撫州,何不請他過來問問?”

      彭天放皺起眉頭,父親的記性時好時壞,但轉念一想,這事要水落石出,眼下也只有寄望于他了,于是使個眼色,一名幫眾便去了。

      彭天放又看向石九與吳歡,問道:“這兩位又是怎么回事?”

      嚴非錫道:“幫手,代替本掌報仇的,算是義助。”

      仇名狀中,但凡協助某一方的,通稱為“義助”,哪怕未必真是仗義。義助同樣受株連,同樣殺人不究刑罰,所以兩人間發了仇名狀,伙同義助,牽扯數百人仇殺也不足為怪。

      彭天放道:“這等滔天大仇,嚴掌門舍得假手他人?當真讓人意外。”他極盡挖苦之能事,但嚴非錫始終不慍不火,便知這是個厲害角色,索性更直接地挖苦起來。

      徐放歌道:“彭總舵心存偏見,斷事不能公允。”

      眼看幫主出來說話,彭天放只得道:“屬下并無此意。嚴掌門,得罪勿怪。”

      嚴非錫道:“彭總舵家里沒幾個下人?難道打幾只蒼蠅蚊子也要親自動手?”接著又道,“弟子門人義助報仇,不合規矩嗎?”

      彭天放無法激怒他,他卻知道怎樣激怒彭天放這樣的血性之人。果然,彭天放眼神一變,顯是動了怒。

      一旁的楊衍早聽得鋼牙咬碎,怒火賁張。謝玉良死命拉著他,在他耳邊不斷苦勸道:“交給總舵,別沖動!”他這才勉強壓抑下來。

      過了一會,彭老丐來到。他雖年老退位,輩份聲望都高,徐放歌站起身來拱手道:“打擾老前輩了。”

      彭老丐看著刑堂上的局面,露出古怪表情,問道:“咋回事?這么多人來江西總舵,出大事了嗎?”他環顧周圍,發現自已一個也認不得,只覺得坐在當中的老頭有些面熟,于是問道:“你誰啊?怎么坐我的位置上?”

      彭天放無奈道:“爹,請你來是想問你些事情。這位小兄弟,”彭天放指著楊衍道,“他家里有人遇害,想弄清楚些事情。”

      彭老丐看向楊衍,楊衍忙道:“大叔,我是楊衍啊!”彭老丐聽到這名字,臉現喜色,忙道:“哈哈,我就覺得你眼熟,原來是小兄弟你啊!這都幾年沒見了,有二十年了沒?還沒跟你講好消息,我當了江西總舵,前些年還成了親,生了兒子!就是兒子不乖,愛忤逆,操心啊。”彭天放見他當眾說自已不乖,滿臉無奈。

      彭老丐說完,又看了看楊衍,怪道:“怎么這么多年了,你一點也沒老?還是那么年輕……”

      楊衍痛心道:“我家被奸人所害,都死了!大叔,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彭老丐臉色一變,怒道:“怎么回事?”

      彭天放問道:“爹,你記得楊景耀這個名字嗎?”

      彭老丐歪著頭想了想,楊衍提醒道:“仙霞派,仙人指路!大叔你說過的啊!”

      彭老丐恍然道:“對對對,仙霞派的楊景耀!他不是死了,怎么突然提起他?”

      彭天放問道:“怎么死的?”

      彭老丐道:“娘的,還不是華山出了個狗養的登徒子,叫啥……姓嚴……叫……”

      “嚴穎奇。”嚴非錫提醒,臉上一無表情,好似在說別人家的事似的。

      彭老丐連連點頭道:“沒錯,嚴穎奇!這狗娘養的好色如命,侵犯過幾次人家閨女,都被華山用錢給壓了下來。那個華山派掌事的也是個廢物,管不住自已兄弟。本來在華山轄內鬧事,被華山壓著也沒輒,偏生這蠢貨跑去湖北,在武當的地方鬧出了事,一個姑娘不甘名節受辱,錢壓不下來,上吊自盡了。那楊景耀是個漢子,知道這事,咬著嚴穎奇不放,嚴穎奇逃回陜西,被他追上給宰了。”

      直到現在楊衍才知道整件恩仇始末,也才知道自已祖上有個叫楊景耀的漢子,是個仗義的大俠。

      彭天放道:“后來呢?”

      彭老丐道:“楊景耀是仙霞派掌門,知道自已攤上大事,解散了仙霞派,讓兒子帶著媳婦一家跑了。他自已一個人去華山解釋這件事,沒想到就死在了華山。”

      彭天放道:“奸淫婦女,天下共誅,有這條規矩的。”

      彭老丐道:“呸,這條規矩是后來改的!當時的規矩是發給門派自行處理。人證死了,嚴穎奇又是華山嫡系,華山最記恨,旁人都不敢招惹他。姓嚴的也好意思,還發了仇名狀,自也沒人敢收留那些孤兒寡母。”

      彭天放聽出這話蹊蹺,沉聲問道:“爹,你當時知道他們在哪?”

      彭老丐嘀嘀咕咕道:“沒人知道,沒人知道。”說著又看向楊衍,若有所思。

      彭天放指著楊衍問:“楊景耀是不是長得很像這位少年?”

      楊衍忙道:“我是楊景耀的親人!”

      彭老丐上上下下再打量了楊衍一會,罵道:“你是楊景耀的兒子?你來臨川干什么?不是叫你躲在崇仁了?”

      楊衍明白了,其他人也都明白了,當初收留楊景耀后人的便是彭老丐,是彭老丐把他們安置在崇仁。

      楊衍又是感激又是感動,這才明白那張破舊黃紙上為何畫著那古怪人臉,還有那個藏著一把刀的老字,那不正是彭老丐的印記?那或許是彭老丐交給爺爺求救時的信物,又或者是當初通知約定見面地點時的筆記,總之那里頭藏著一樁故事,那是一個救危扶困的故事。

      他這才明白為何初見面時彭老丐便對他糾纏不休,那是緣于彭老丐對他的一絲熟悉感。但初見之時,自已分明問起仙霞掌令與楊家,為何彭老丐毫不知情?這有很多可能,可能他真忘了,可能他守口如瓶,但也可能是,對于彭老丐而,幫助楊景耀一家不是什么需要特別記得的大事。

      就像對嚴非錫而,殺楊衍一家不過就是“順手”,對彭老丐而,收容楊景耀一家也只是“順手”。他年輕時性格豪邁疏懶,也許安置已畢,很快就拋諸腦后了。

      一念及此,楊衍忍不住跪下磕頭,泣道:“爺爺,楊衍代楊家三代謝你大恩大德!”

      彭老丐忙將他扶起,道:“你干嘛?”他腦袋糊涂,想不清細節,只得問,“你都這么大了?”

      楊衍哭道:“都過了五十幾年了!楊景耀的兒子孫子都死了,被他們害死了!”說著指向嚴非錫三人,“現在楊家人只剩下我了……”

      彭老丐板起臉來,罵道:“哪有五十年?胡說八道!我十幾年前見著你時,你還是個嬰兒呢……咦?”說到這,彭老丐思前想后,覺得年份似乎串不起來,不由得又犯起糊涂,陷入沉思。

      卻聽嚴非錫淡淡道:“現在分辯清楚了,彭總舵,還有其他疑問嗎?”

      彭天放為難了。照父親證詞與嚴非錫所,五十幾年前確實發過仇名狀,也合乎當時規矩,嚴非錫也確實留了一個滅門種,這沒任何問題。

      真要說有問題,是這樁舊事值得讓嚴非錫追究嗎?還有,一個被殺的淫賊后人今日卻仗著規矩反過來欺凌忠良之后,天下焉有此理?

      嚴非錫這樣做無非是想立威。他在告訴整個武林,就算是五十年前的舊帳,華山也會翻出來了結。任何人都不能侵犯華山,任何人只要得罪華山,就別想睡得安穩。

      包括自已在內。

      似是察覺彭天放的心事,百戰抬起頭來,對著他咯咯叫了幾聲。楊衍看著彭天放,他看出了彭天放的猶豫,但他不明白這到底有什么好猶豫的。于情于理,嚴非錫這幾人都罪該萬死!

      徐放歌看著眼前景況,淡淡說道:“當年的事或許是個遺憾,但如今看來,嚴掌門也是照著規矩行事,沒觸犯丐幫律例,自然也沒犯了昆侖共議的規矩。如今是非沉埋,恩怨已消,甚好。”說罷,看著楊衍道,“你沒事了,以后也不用擔心有人尋仇,回鄉去吧。”

      聽到這話,石九與吳歡頓時松了一口氣。

      但有一個人,這口氣怎么也不可能松下來。

      什么是非沉埋,恩怨已消?什么回鄉去?這老王八蛋在說什么?

      一股怒火沖天而起,楊衍再也管不得眼前人是誰,就想沖上去拼命,謝玉良連忙攔著。只聽楊衍大罵道:“操你娘的說什么鬼話?他們殺了我爹娘爺爺,強奸了我親姐姐,還殺了我小弟!這是哪門子狗屁是非,消他娘的恩怨!我小弟才剛滿周歲,他才剛滿周歲!抱著都怕摔著,這群禽獸竟然殺了他!”

      他語無倫次,一雙紅眼圓睜,血絲滿布,甚是駭人。彭天放懷中百戰不知是被他驚嚇還是被他這氣勢所激,竟也不住“咯咯”大叫,聽來更像是為楊衍鳴不平。

      彭天放嘆了口氣,道:“謝玉良,把他帶下去。”說完轉過頭去,避開楊衍的眼神。說到底,這件事他已經幫不上楊衍了,只能想著事后如何補償。

      謝玉良抱著楊衍,道:“楊兄弟,先下去休息,我們晚點再說,晚點再說……”楊衍拼命掙扎,但謝玉良畢竟是丐幫七袋弟子,武功自非楊衍可比,一雙鐵臂扎得緊實,楊衍掙脫不開,狠狠咬了他手臂一口,入肉見血,幾乎要撕下一塊肉來。謝玉良不敢大叫,只是拽著楊衍離去。

      突地,一只大手搭在謝玉良肩膀上,謝玉良便覺自已雙腳生了根一般,寸步難移,回頭一看,原來是彭老丐。

      彭老丐道:“我真是糊涂啦,一堆規矩記不起來。我還小的時候,昆侖共議才剛開始,我問我爹,昆侖共議是什么?他說那是大伙說好在桌上擺碗筷。我琢磨了幾十年,總是想不懂我爹說的是啥意思,到后來才明白,那是大家分著吃人肉。合著這世道,照著規矩就能殺人放火?追隨怒王入京的時候,九大家仗的是什么?就是一股路不平我來踩,蒼生有難我來擔的豪氣!現而下,豬貓狗雞都能領俠名狀,俠這個字,早就拿去喂雞了。”

      “無規矩不成方圓。”徐放歌道,“彭前輩重了。若無昆侖共議,只怕九大家至今仍在相互仇殺。當年嚴穎奇之事確實不周延,可后來九大家不也從善如流,立下奸淫婦女天下共誅的新規矩?百密一疏,難免有錯,知錯能改為時不晚。也許下回昆侖共議,便能為仇名狀加個時限上去。”

      彭老丐道:“我聽不懂這話。血氣之勇不可取,但做人若沒點血性,比雞都不如。”

      彭天放本就抑郁不平,聽到兩人對話,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一事,猛然站起身來,喝道:“楊兄弟!你剛才說,他們奸淫你姐姐?”

      他這一喝甚是大聲,連咯咯叫個不停的百戰都住了嘴,揚起雞脖望著彭天放。

      楊衍忙大喊道:“沒錯,他們強奸了我姐!”

      吳歡忙道:“她是自愿的!真的,她是自愿的!她說要我饒她一命,自愿獻身!”

      楊衍罵道:“我姐若是自愿,怎會咬斷他命根?你叫他脫下褲子檢查!”

      吳歡大驚失色,當時垂涎楊珊珊美色,見她貪生怕死,認定她不敢告狀,沒想到反倒成了罪名,還留下一個這么大的罪證。

      楊衍又道:“他的傷口是新好的,抵賴不了!”

      彭天放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百戰放在桌上,緩緩道:“嚴掌門,有這回事嗎?”

      嚴非錫閉上眼,緩緩點了點頭。

      彭天放又將目光移到石九身上:“你也有份?”

      石九忙道:“我……我沒有,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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