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你連孩子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以后還打算怎么嫁人?你今年三十多歲了,就沒想過帶著個孩子以后該怎么辦?你爸當初不讓你生,你偏要生,現在一個人養孩子,過著拮據辛苦的生活,真不后悔?”
“不后悔。”文溪直視著她:“從沒后悔過。”
洛殷挺著脖頸打量著她,落向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和無神的眼眸。
片刻,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哂:“租著房、帶個孩子、每天還要工作,你真不后悔?等你以后就知道,我和你爸并不是在逼你,而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文溪自嘲一笑,聲線有些不穩:“為我好,當初讓我打掉孩子?為我好,逼我把已經生下來的寶寶送走?為我好,至今不肯給戶口本、想方設法阻止我給安安落戶?為我好,找關系斷了我所有的人脈資源?你們這是為我好?”
“不過……你們沒想到吧?我一個人沒花文家一分錢,也把兒子養這么大了。”
洛殷嘴唇微動,本想反駁,但到嘴邊的話沒有再說出口。
文溪十歲時,她嫁給了她的父親,雖是繼女,但她也從未苛待過文溪。
她不喜歡小孩,后來和文父也沒有再生孩子。
她和文溪的關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同在屋檐下正常相處罷了。
但看著文溪如今的處境,不免唏噓。
她最后勸道:“文溪,你爸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給你一個建議,現在趁孩子才兩歲,想辦法把他送走。放心,我們會給他找一個比較好的家庭,讓他健康成長。只要你把孩子送走,再去給你爸認個錯,他肯定會原諒你。”
文溪覺得極其可笑,心里那股氣忍了又忍,最終抬聲。
“認錯不可能,他原不原諒對我來說更無所謂。你回去告訴他,我絕對不會把安安送走。你沒有生養過孩子,沒有當過媽,根本不知道血肉、骨脈、親情是什么!”
“對于他來說,我未婚生子就是丟了他的顏面,讓他抬不起頭。既然如此,那就永遠別聯系,反正,我和他早就斷了父女關系!”
洛殷擰眉搖頭:“文溪,你好歹是個大家閨秀,現在真是變得越來越叛逆了。”
“嗯,我骨子里就是叛逆。”文溪聲音里滿是壓抑已久的情緒。
“三十多年來,我人生軌跡的每一步都是他硬推著我走的。小時候我想學跳舞,他卻讓我去學書法。高考我想報考法學,可他逼我學醫。”
“他讓我去接近邢彧跟邢家聯姻,我去了……后來我確實也喜歡上了他,但失敗了。他卻覺得是我沒魅力、沒能力……什么也做不好。”
“他從來都在否定我、打壓我,只要我脫離了他給我安排的原來軌道行事,就成了你們口中的叛逆……”
“你們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在乎過我快不快樂?我就叛逆怎么了?這么多年了,我叛逆一次又怎么了!”
洛殷微怔。
習慣了文溪溫婉柔和的模樣,突然這番控訴。
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她斂了斂神,面上寫著訝異:“文溪,誰教你這么大聲地和長輩說話?基本的禮數都不懂了?小時候花錢讓你學的那些禮儀課程都白學了?你爸現在要是在,非得呼你一巴掌。”
文溪心累了。
垂在兩側的手無力地握了握:“我從小到大挨的巴掌還少了?行了,以后別來找我,我們沒什么可說的。”
說完,文溪轉身離開。
洛殷見此,踩著高跟鞋往前走了兩步:“等等。”
文溪停了下來,但并未轉身。
洛殷已經朝她走來,胳膊伸了過來,手里還多了一張卡:“這錢拿著,我不會告訴你爸。”
文溪掃了一眼,只覺得很諷刺。
“拿走,文家的錢我不收。你轉告他,安安馬上要上幼兒園了,讓他別再暗中耍手段。給安安辦戶口,哪兒都碰壁,京北有他的眼線,我知道是他搞的鬼。如果還念及最后一點父女情面,就請他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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