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被敲響,他沒有理。
本以為是樸初蔓,但周靜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了進來:“兒子,開門。”
林執放下酒瓶,往門口走去。
門打開,周靜皺了皺鼻子:“怎么一股酒味兒?你喝酒了?”
林執側身讓她進屋,不答反問:“落落接回來了?”
周靜嘆了口氣,走進屋:“我們都沒有見到她,她始終待在那個屋子里不肯出來,也不肯跟我們回來。你曲叔叔現在還在鎮上,我先回來了。”
“他身體不好,你不在鎮上陪著他?”
周靜看了一眼桌上那瓶馬上見底的洋酒,把酒瓶子給他扔進了垃圾桶里。
“我聽那個樸什么蔓的說你明早要回蘭泰,所以想趕回來陪陪你。”
林執頭有些沉,坐回沙發上看向周靜:“三十好幾快四十歲的人,有什么好陪的。”
周靜坐在她身旁,整個人陷入一種極度憂郁的狀態。
沉默好一會兒,周靜目光發燙,才緩緩開口:“兒子……媽對不起你。”
林執愣了一下,唇角微動:“別煽情。這些年,我也沒少讓你操心。”
周靜搖搖頭,語調一點點低了下去。
“兒子,自從落落失蹤后,我想透了很多事。所有的源頭都是因為我……”
“我當初收養林妍,卻又把她拋下,讓她無依無靠經歷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而你又因為她的事差點毀掉自己。所有的一切,好似是天注定,但認真思過,不都是因為我?”
“我曾經無數次地怪林妍,覺得她是個禍害,覺得是她害了你。但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我的不負責任引起的……我要是當初把她帶在身邊,你們兩兄妹相知相伴在一起,她不會遭到霸凌,你也不會為替她報仇做出那些叛逆的事。”
周靜低著頭,掩飾著眼眶里懺悔的淚:“兒子……不只是林妍的事。還有……我虧欠你太多……我知道你也委屈、你也難過……”
“但我……在曲家沒什么地位……一直活得卑微、唯諾……有時候我也想站出來幫你說話跟落落爸爸大吵一架,但我害怕……害怕他又會把氣遷怒于你身上,也怕……我們這個家會變得更亂、更散……”
“兒子……真的對不起……我這個當媽的……沒有盡責,也沒有保護好你……”
林執嘴角牽動,本想擠出一個笑,可那笑容到了臉上,卻變成了肌肉生硬的抽搐。
他本就不擅長那些煽情的話語,也從未習慣與周靜敞開心扉深談。
面對周靜,他只是目光平靜,淡淡地應了一句:“理解,你有你的難處。”
周靜抬頭看著他,眼下的烏青倦怠不堪,他明明坐著,卻像是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快耗盡。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心覆上他粗糲且有疤痕的皮膚時,眼淚還是沒忍住落下。
想到下午和樸初蔓無意間聊到的那些話。
她就心如刀絞。
“兒子……我都知道了……”周靜聲音發顫。
“你當年剛去蘭泰……吃了多少苦……你根本就沒有拿你曲叔叔的錢……你那時候在蘭泰打了三份工,住地下室吃湯面啃饅頭,語不通還常被當地混混欺負……賺了點錢還想著攢起來給林妍……你這孩子……老是想著林妍,就不能為自己考慮一下嗎?”
林執心縮了一下。
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苦難日子,他以為早已被時間埋去。
沒曾想,周靜會知道。
他偏過頭,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樓群的燈火像碎鉆,明明晃眼,卻照不進他心里那片灰蒙。
“妍妍對我而就是親妹妹。”他語氣依舊平淡,卻字字果斷:“她現在好起來了,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過去我做的一切,不后悔,也值得。”
“可你呢?你呢兒子!”周靜抬聲:“你為了別人的事兜兜轉轉這么多年,自己的日子過成什么樣了?前途、愛情你一樣沒有……那姓樸的說你會跟她結婚,真有這事兒?”
“嗯。”
周靜抹了把眼淚,語重心長地告訴他。
“兒子……你和落落的事……媽媽的確無能為力。但你也不能隨便就娶一個不愛的女人,時間會淡化一切,心不會只為一個人動,往后幾十年,你還會遇到別的女人,不能這么倉促草率地把婚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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