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個子高挑,很瘦弱,臉上沾著污漬,頭發也略顯凌亂地垂落在肩頭,卻意外地透出一種不加雕飾、自然純凈的美感。
干凈、動人。
他沉默幾秒,聲音冷淡:“他不收徒。”
女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凝聚起微光。
她似乎并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更緊地握住了拐杖:“我知道這很冒昧。但我……是真的想學東西。雖然我眼睛看不見,但我手很巧,我本身也很喜歡手工藝活兒……”
“先生,麻煩你轉告韓師傅,我不怕吃苦不怕累,也會很聽話……當然,我會給他學費,不會讓他白教我。”
“而且……我從外省過來,專程就是來找他拜師的,一路上……真的很容不容。我希望他能認真考慮……我……我也實在沒其他地方可去了……”
她說到“沒其它地方可去”時,聲音幾不可聞地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飄零,但隨即又鎮定下來。
韓江掃過她磨損的袖口和外套上的污漬,最后落在她那雙沒有神采卻寫滿堅持的眼睛上。
他見過太多人,但眼前這個女孩,有種說不出的特別。
他沒接話,時間久到讓女孩以為他已經離開,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慌亂和失落。
就在她準備再次開口詢問時,他低沉的聲音終于響起,帶著一絲審視:“哪兒人?叫什么名字?”
女孩怔了一下,隨即答道:“京北人。我……我叫黎丸。”
“黎丸?”
“嗯。”女孩輕聲:“黎明的黎,丸是……執字的一半。”
執字的一半?
頭一次聽有人這樣介紹自己的名字。
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人。
“跟上。”最終,他丟下這兩個字,不再多,轉身朝著工作室的方向走去,步伐卻比來時稍緩了些。
就這樣,她就莫名其妙地成為了他的徒弟。
她很聰明,平時話不多,但學東西很快。
只是,她身上有種強烈的矛盾感,看似脆弱需要庇護,骨子里卻藏著一種極深的、拒人千里的疏離和堅強。
相處下來,他從最開始對她的好奇到如今對她忍不住的照顧。
他很清楚,自己內心的變化……
艙內很安靜。
韓江低頭看了眼拿在手上的她的身份證,還是慣用那個他熟悉的稱呼叫她。
“阿黎。”
“怎么了師傅?”
“講講你的故事吧。”他停頓了一下,毫不避諱地補充:“給我講講,‘曲清落’的故事。”
她緩緩轉回頭,目光虛浮地落在前方的椅背上:“師傅,‘曲清落’沒什么故事……”
“這次。”韓江聲線很平,洞察不出太多情緒:“要不是陪你來京北看望文溪,我是不是永遠不會知道你不是黎丸,你是曲清落。”
“如果我不幫你買這張機票,我根本不會知道你的秘密。但你既然同意我跟你一起前往京北,也該默認,我會知道這件事。”
韓江稍稍偏過頭,更清晰地看到她垂落的眼睫輕輕顫了顫。
“阿黎,我收的徒弟……”他加重了“徒弟”二字,刻意強調某種權限,又像是在劃定一條界限,試圖讓接下來的話顯得更客觀。
“我希望我對她有足夠的了解,而不是連身份都有所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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