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筆蘸墨,在信紙上細細寫道:“母親容稟,京城水患方退,又起疫病。識衍病了一場,幸已好轉。女兒定在年前新旦前歸家......”
筆尖頓了頓,她又添上:“女兒很想念母親,想念姐姐……”
寫著寫著,桑余眼眶忽然紅了。
柳鳳鳳瞧見了,連忙遞來帕子,輕聲安撫:“阿星,你別哭呀,咱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桑余點頭,說:“嗯,很快就回去了。”
帕子拭過眼角,被隨手擱在石桌上。
身后不遠,忽然傳來腳步聲。
桑余回頭,正對上祁蘅沉靜的目光。
他從樓上下來,一大半身子匿在陰影里,隨著逐步向下,身形才漸漸清晰,眼神卻一動不動的凝在桑余身上。
桑余回過神來,迅速收回目光,擦干凈眼淚,又拾起了信紙,起身道:“鳳鳳,我們回屋去寫吧?”
柳鳳鳳知道她不想見到那個人,便點了點頭,隨她一起回了屋子。
李識衍一下樓就瞧見桑余哭了,此刻見她眼尾泛紅,心頭不由一緊,有些心疼。
他向祁蘅請罪道:“陛下,車馬已在門外備好,隨時可護送陛下回宮。微臣還有些要緊事,就先行告退。”
說完便匆匆追著桑余而去了。
李識衍追著桑余穿過回廊,方才在祁蘅面前那個進退有度的臣子模樣早已蕩然無存。
他手足無措地跟在桑余身后,聲音都發了緊:“阿余,你別哭,怎么了?”
一切的一切,祁蘅都收入眼底。
他和桑余也有過這樣彼此在意的時候,可那時沒有心意相通,她哭了就只是哭了,他會安慰她,可卻從不會替她擦眼淚。
祁蘅獨自站在原地,目光又落在那方被遺棄的繡帕上。
帕角有一朵小小的花。
他緩緩走上前去,抬手,拾起了那方帕子,指尖微微發顫。
帕子上面還沾著桑余的淚痕,濕漉漉的,沁開也像一朵朵小花,帶著她眼角一抹濕潤的脂粉紅。
祁蘅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他心底有些不明白的事,就問身后的季遠安。
“怎么都是眼淚,卻好似和三年前的瞧著不一樣呢?”
季遠安沒回答。
但祁蘅又已經知道答案。
三年前的眼淚是為他而流,浸滿了絕望與恨意。
而如今,她的淚水卻是因為親人而落,是歡喜的、開心的。
季遠安站在一旁,欲又止,最終只是沉默。
祁蘅將帕子藏進了袖子,就像是攥住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不敢光明正大地擁有什么,只能偷偷地、卑微地藏起這一點點與她有關的痕跡。
祁蘅把帕子收好,往外走,忽然探究的問季遠安:“你說,李識衍為何催著朕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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