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以為他是來找柳鳳鳳的,先道:“鳳鳳今日歇下了,你來晚了。”
季遠安抿了抿唇,道:“阿余,是陛下要見你。”
桑余眉頭一蹙,聽到是和祁蘅有關,面色變得不好:“識衍還病著,我走不開。”
季遠安目光微沉,向前一步:“他就在府外。”
話外之意,是今日一定要見到她。
否則,他就一直在外面等。
桑余指尖驀地攥緊衣袖,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夜風掠過,她閉了閉眼,怕那個瘋子又給摘星樓找麻煩,終是深吸一口氣:“帶路吧。”
夜色沉沉,祁蘅獨坐在摘星樓對面的茶館雅間,窗欞半開,微涼的風吹的他有些冷。
直到門被推開,桑余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他抬眼望去,眉頭不自覺地擰緊。
她比上次見時更清減了,眼下泛著淡淡的青影,連唇色都透著幾分蒼白。
“怎么累成這個樣子?”
桑余沒有落座,也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邊,神色疏離:“陛下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祁蘅眸色一沉,還是問:“你就這么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李識衍也不心疼你么?”
桑余打斷他:“這與陛下似乎沒什么關系吧?”
祁蘅猛地攥緊茶盞,指節泛白:“桑余,你就這么喜歡用作踐自己,去證明你那些心意?”
桑余聞,眼底閃過一絲刺痛。
她似乎明白了祁蘅的意思。
他是在譏諷她曾經也這樣不顧一切地愛過他嗎?
桑余輕輕笑了,眼中微冷:“從前或許是作踐,但現在不是。”她抬眸直視他,一字一句道:“我分得清。”
祁蘅呼吸一滯,這句話像把回旋刃,又生生剜進了他的心口。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從前待她,連如今李識衍的萬分之一都不及,又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質問她?質疑李識衍?
茶盞里的水紋劇烈晃動,映出他驟然蒼白的臉色。“……對不起。”
這三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祁蘅這輩子都從未真心實意的對誰低過頭。
“朕的頭疾越來越嚴重了……”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聲音啞得不成樣子,“阿余,或許是報應。朕不奢望你能像待他那般待我……”
祁蘅抬頭,和她對視,喉結艱難地滾動,“只求你……也能稍微心疼心疼朕。”
最后幾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
桑余望著眼前莫名其妙的祁蘅,眉頭微蹙。
這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樣子。
“陛下,”她語氣冷靜,帶著幾分規勸,“如今瘟疫肆虐,江山未穩,您不該深夜出宮,拿萬金之軀冒險。”
“因為你不知道——”祁蘅語氣忽然沉了下來,眼底翻涌著壓抑已久的情緒,“我聽說你貼身照料李識衍時有多害怕!你們尚未成婚,若傳出去……傳出去成何體統?”
桑余靜靜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我們的確未行大禮,可早已心意相通,與尋常夫妻無異。陛下實在不必費心我們的事。”
她的話像一把刀,徹底斬斷了祁蘅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
祁蘅猛地站起身,茶盞被衣袖帶翻,茶水潑了一桌。
他死死盯著桑余,聲音發顫:“你們已經……?”
桑余低垂著眼睫,沒否認。
沉默如一把鈍刀,緩緩割開最后那點體面。
一旁的季遠安瞳孔微縮,暗自咋舌。
這李識衍平日里端的是清雅君子做派,沒想到私底下下手竟這么利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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