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便是林嬤嬤要出宮的日子。
桑余翻來翻去,把自己之前的賞賜裝了一大盒子,都打算塞給林嬤嬤。
林嬤嬤捧著那一箱子,卻搖了搖頭。
“娘娘,老奴……不走。”
桑余驚奇的抓著她的手,不能理解:“林嬤嬤,這是你等了一輩子的出宮的機會,為什么不走?”
林嬤嬤笑了笑,經過那一場大病,她一月之間就像是老了十幾歲,有了白發。
“娘娘,如今老奴已經在這里待了一輩子,終于是看著你和陛下長大,根都扎在了宮里。我的使命完成了,可我出了宮,又該去哪里呢?外面大千世界,老奴就是拿了錢也不知該怎么花,該買什么……然后一個人孤獨的死去。”
她枯槁的手擦去了眼淚,望著天邊殘陽,喟嘆一聲道:“老奴想了一輩子的出宮,如今真到了這一刻,卻不想走了。我啊,重要的東西都在這宮里了,一生也都耗費在了宮里,外面早就不是我的了,也沒有一塊地方是屬于我的,花了錢也買不到。您就讓我死在宮里吧,至少還能陪著娘娘。”
桑余早就淚流滿面,哭的抱緊了林嬤嬤。
她替林嬤嬤難過,
她的人一生都交代給了這個金籠子,到老了,終于可以離開了,卻已經無法自拔。
可悲可嘆。
桑余更害怕,害怕自己已經待了十八年,如果再待十八年,她會不會也出不去了。
死也死在這個地方……
林嬤嬤不愿離開,桑余只能將她留下來,照顧她壽終正寢。
林嬤嬤握著桑余的手,說:“可娘娘,切莫同老奴一樣,把一生都磋磨在這宮中。”
桑余重重的點了頭,說不出話。
她會走,會走的。
——
祁蘅今日去了翰林院。
聽聞,派去各地州任刺史的官員已經擬任好了,多半都是今年的新科狀元。
祁蘅還想看看這些學子在翰林院時的書績,掃了一眼,落在了其中一份關于治理江南水患的文冊上。
那字寫的力勁蕭瑟,語清晰,考慮周到。
“這是誰的?”
夫子們看了一眼,如實道:“回陛下,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李識衍所作。”
祁蘅記得這個名字,他拿起書冊,仔細看了一番,眼中的贊嘆之意越發明了。
“他可是要留在翰林府任職?”
夫子答:“李識衍已自請前往江南。”
祁蘅放下了書冊,頗有些失望之意。
“這樣的有才之人,應留在京城輔佐朝政才是。”
老夫子不,心想陛下果然還不知當年事。
這李識衍,就是十年前科考魁首李俊臣之子。
那李俊臣后來被查出犯了舞弊之罪,貶棄了一切官職,由當時僅次他一名的馮崇接任。
這馮崇,可就是如今只手遮天的丞相。
李識衍若真留在京都,哪里還有出頭之日?
祁蘅放下了書冊,轉身離開。
新春即到,各地事務繁忙,多派些欽差下去也是應該的。
剛離開,便看見了門口正恭敬行禮的李識衍。
李識衍抬眼,他想不明白,堂堂天子為什么要拿走一個姑娘的小像。
他在家中等了許久,卻再沒見過那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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