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把藥吃了下去。
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
那些過往的事情,像洪水一樣席卷過來,連同口中的血腥氣味一起,占據了桑余的所有意識。
她想起第一次見沈康時是十歲,那時候入宮已經三年,三年的時間她學會了謹小慎微,哪怕在祁蘅面前也是小心翼翼。
彼時沈康十七歲。
他提著劍,目光冷冰冰的,似是第一次這么近的見到一個小小的姑娘,他眼中生出些好奇。
“你想學嗎?”
桑余盯著他的劍看,問:“學會了會如何?”
“你就可以保護自己。”
其實沈康教桑余學武,明明只是惠嬪的籌謀,為了給祁蘅鋪路。
可他還是告訴她,是為了讓她保護自己。
因為他真的希望這個女孩能在吃人的深宮中護住自己。
她又想起,沈康第一次發覺自己對祁蘅的心意,那時他的聲音明顯落寞了,卻還是說:“阿余長大了。”
她清風霽月的師父,總是穿著一塵不染的青色長袍,如今卻只剩一片血紅。
沈康看見她逐漸清明的眼睛,疼得閉上了眼。
傻丫頭,你何必要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呢?
“師父……”
桑余踉蹌著撲到沈康身邊,他身邊的雪地都被鮮血浸透,像一大朵猩紅的花。
她小心翼翼的托起他的頭放在自己膝上,去擦他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
\"師父......\"
沈康艱難地睜開眼,瞳孔已經有些渙散,卻在看到她時亮起微弱的光。
他動了動嘴唇,鮮血立刻涌了出來:\"全都……記起來了?\"
桑余拼命點頭,沈康想抬手擦她的眼淚,但使不上一些力氣。
“阿余啊……別哭……”
\"我不哭。\"桑余用手去擦他臉上的血,卻越擦越多,\"師父……師父,是我沒有護住你,都是因為我!\"
沈康搖搖頭,溫聲道:“你沒錯。”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朝代更迭向來如此。
\"是我錯了......我及笄時你問我,想不想跟你走……我應該跟你走的。\"
十年前,桑余才十五歲。
沈康有一次忽然問她,“阿余,想不想跟我離開?”
那時祁蘅才十三歲,惠嬪剛剛過世,他孤身一人在這深宮之中,桑余沒有走。
所以沈康也留了下來。
是她害了他。
桑余把臉貼在他冰涼的掌心,\"師父我錯了,我應該跟你走的。\"
什么同甘共苦,什么青梅竹馬,都是騙人的,都是一廂情愿。
祁蘅不喜歡她,她也只是一個奴婢,是她一直把自己當做祁蘅很重要的人。
但自己什么也不是。
深宮里的人都一樣,祁蘅也一樣,她把他當成了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