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如同一條永無盡頭的長河,可愛不是,愛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生根發芽。
祁蘅聽完沈母這番話,胸腔里翻涌著難以喻的震撼。
他望著眼前這個歷經滄桑卻依然心懷慈悲的婦人,忽然明白了桑余那份與生俱來的溫柔和心軟從何而來。
他緩步上前,在沈母驚詫的目光中,鄭重地跪了下來。
“殿下!”
沈母慌忙要扶他。
祁蘅卻穩穩地跪著,仰頭時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多謝伯母成全。”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替我母妃,向你們整個沈家賠罪。斯人已逝,我祁蘅彌補不了任何,唯有在此立誓,這一生,絕不會再讓阿余受半分委屈。”
說罷,他跪著后行一步,對著沈母深深叩首。
石板上傳來一聲悶響。
祁蘅許久沒有起身,像是要把所有的承諾都刻進骨血里。
沈母閉上眼,兩行清淚滑落。
她終于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想要扶起了這個曾經她本不該接納的人。
祁蘅卻一動未動,抬頭看著沈母,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后,阿余在我這里,再也不是‘多余’的余……”
他說,“是‘余生’的余。”
他想,他的余生,就是桑余。
桑余,就是他的余生。
——
大婚那日,整個江南都為之震動。
天還未亮,城中便已人聲鼎沸,百姓紛紛涌上街頭,爭相目睹這場前所未有的盛事。
皇子娶親,見者皆有賞,一時間萬人空巷,都生怕錯過這百年難遇的熱鬧。
夕陽西沉,滿城紅燈次第亮起,映得整座城池如墜紅霞。
迎親的隊伍自城門一路鋪向沈府,十里紅妝,錦繡成河。
聘禮一抬接一抬,金玉珠翠、綾羅綢緞,在燈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浩浩蕩蕩的儀仗,鼓樂喧天,喜氣洋洋。
馬蹄踏過青石板路,大紅的綢緞錦袍將高馬之上的祁蘅襯得鮮衣怒馬,滿是少年尊貴之氣。
原來,就快要娶到她的感覺是這樣——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端,每一眼都望見余生。
沒人知道,這身喜服,他早就在夢里已經穿過千百回。
望著遠處張燈結彩的沈府,祁蘅恍然若夢。
自己這一路走來,所有的幸福與悸動,惶恐與黑暗,都是為了此刻能堂堂正正地走向她。
“阿余,等我。”
他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像是含著一塊糖,甜得心尖發疼,疼的他覺得幸福。
沈府門前,桑余鳳冠霞帔,紅紗遮面,被喜娘攙扶著緩緩走出。
祁蘅翻身下馬,上前,在一片喜樂聲中,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阿余。”他低聲喚她,聲音里是藏不住的溫柔,“我來娶你了。”
桑余隔著紅紗,模糊的看著眼前的人影,卻能猜到他該是怎樣雀躍的神情。
她輕輕回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殿下,我跟你走。”
祁蘅笑了,牽著她一步步走向花轎。
夜風拂過,滿城紅燈搖曳,映著他們交疊的身影,仿佛連天地都在為這一刻作證——
從此,余生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