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娘子找來的孫郎中用藥生猛,手段怪辣,但這幾日,李識衍的病的確好得很快,身上的疹子褪去大半,手腕的傷口也基本痊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他想起桑余身上的疤痕,若當時好生照料善待,定不會留下那樣深刻的印子,讓她心里難過。
李識衍正靠在榻上,門被推開,他看過去,卻見進來奉藥的是個小廝而非桑余,問道:“阿星呢?”
小廝如實回答:“回公子,聽聞圣上在摘星樓病倒了,沈姑娘正在那邊照料。”
李識衍聞皺起眉,沉默,指節在藥碗邊緣輕輕摩挲。
他并非疑心桑余,而是本能地警惕,他怕祁蘅又有什么新的詭計。
況且,當今圣上千金之軀,怎么會突然病倒?
正思忖間,孫郎中撩簾而入,神色凝重,似有要事相商。
李識衍會意,揮手屏退左右:“都先下去吧。”
待屋內只剩二人,孫郎中仍舊欲又止,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話若是說給別人,怕是他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李識衍見狀,溫聲道:“先生但說無妨。”
“此事……事關國運啊。”孫郎中壓低聲音,語氣沉重,“老朽方才為圣上診脈,發現他心脈受損已非一日,乃是經年累月的舊疾所致。”他喉頭滾動,“看這脈象……恐怕……恐怕……”
李識衍坐了起來,眼中盡是不可思議:“先生是說……”
“圣上他……”孫郎中閉了閉眼,“怕是……”
李識衍瞳孔驟縮,素來沉穩的面容第一次出現裂痕。
“經年舊疾?怎么可能,宮中太醫皆為國手,這么多年怎會都診不出?”
孫郎中捋著胡須輕嘆:“公子有所不知,此乃郁結于心、久積成疾。表面看似尋常病癥,實則五臟俱損。老朽行走江湖數十載,見過不少這般‘心病’致使身心受損之癥,宮里的太醫們怕是不敢往這上頭想,只以為是太過勞累,大補特補,只會愈發加重。”
李識衍擰起眉,這件事帶給他的震驚太過巨大,他只能強撐平穩。
他是與祁蘅有恨,恨他母妃害了沈家,恨她拐帶了阿星,讓他們分離十幾年,恨他對阿星做了那么多涼薄的惡事……
可此刻,他作為一名臣子,享百姓俸祿,讀了這么多年的圣賢書,他更在意的是邊關將士和市井平民。
若帝王之軀有半分不測,那如今的江山……
李識衍指尖微微收緊,聲音沉了幾分:“當真……無力回天?可有什么法子能延緩?”
孫郎中沉吟片刻,搖頭道:“老朽不敢斷,只是……若能將圣上的心結解開,或許尚有一線轉機。”
李識衍聞,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他怎么會不知道祁蘅的心病是什么?
——無非是求而不得,放不下罷了。
李識衍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復雜的情緒,淡淡道:“先生,此事還有誰知曉?”
孫郎中搖頭:“老朽方才診脈時就覺不對,特意等無人時才敢稟告公子。”
“好,切記,暫且不可聲張。”
另一邊,屋內燭火漸弱。
祁蘅仍舊昏著,也仍舊緊抓著桑余的手不松。
桑余沒辦法,只能坐在榻邊干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