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暖閣,桑余正低頭為李識衍換藥。
燭火映照下,她的眉眼專注又溫柔,透著心疼。
李識衍望著她出神,連傷口上的疼痛都渾然不覺。
“怎么樣,疼不疼?”桑余輕聲問。
李識衍搖頭,目光仍停在她臉上。
桑余指尖輕顫,覺得心口發澀:“這么深的傷口,怎么會不疼……”
話音未落,忽然被李識衍一把擁入懷中。
“你在,我就不會疼。”
桑余愣了一下,她笑了笑說:“我一直都在啊,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因為那天夜里……”他的聲音悶在她肩頭,帶著幾分顫抖,“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桑余一怔,問:“什么意思?”
李識衍將祁蘅用陸晚寧偷梁換柱的事全都說了出來,以及后來開棺驗尸的事情。
桑余聽完沉默良久,才道:“沒想到,陸晚寧那樣高傲的女子,最后竟會死在她深愛的男人手里,祁蘅的心真的很。”
“后來,為了能留在京城救你出來,我設計他,順利接任了中書令的官職。”
李識衍捧起桑余的臉,眼中映著跳動的燭火,輕笑了笑:“但現在我的阿星回來了,我不要做什么中書令了,我們馬上回江南,好好過日子。”
桑余將額頭抵著他的鼻尖,點了點頭。
“好,回江南。”
窗外,一彎新月悄悄爬上枝頭,將兩人的剪影投在窗紙上,融成一團溫柔的影子。
祁蘅獨自坐在春臺殿,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出神。
他送給桑余的衣服、首飾都還在,他們一起吃過飯的桌子擺了兩雙碗筷,只是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季遠安提著酒壇走了進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這春臺殿,對裝飾構造止不住地稱奇。
看來祁蘅的確是花了心思。
“啪”的一聲,他將酒放在祁蘅面前:“人走了,若是心里難受就喝吧,明早還要上朝。”
祁蘅盯著酒壇,眼睛遲鈍地轉了一下,問季遠安:“朕現在這副模樣還像個皇帝么?”
季遠安在他身旁坐下,把自己的一瓶拆開了:“陛下想聽實話?”
祁蘅沉默不語。
季遠安仰頭灌了口酒,喉結滾動:“陛下,以后你都可以做個好皇帝。”
他轉頭,瞧著祁蘅,說:“因為,不要讓桑余瞧不起你。”
祁蘅笑了,低聲道:“桑余不會瞧不起朕,因她眼里再不會有朕了。”
電閃雷鳴,京城落雨了。
——
翌日。
桑余和李識衍與紀娘子、柳鳳鳳圍坐在摘星樓的暖閣里,窗外雨聲淅瀝。
桌上擺滿了菜式,紀娘子又端上了親手燉的蓮藕排骨湯,還冒著熱氣。
大雨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在檐下連成線,像一片雨簾。
柳鳳鳳望著窗外的雨琢磨道:“這雨下得突然,看天色怕是還要三五日。”
紀娘子握著桑余的手笑道:“正好多留幾日,讓紀姨好好給你補補身子,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
桑余點了點頭。
李識衍在桌下悄悄握住她微涼的手指:“等雨停了,我們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