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就算他把自己家整個搬過去又怎么樣，他的學校，他的老師，他的好朋友，他熟悉的環境，都留在了這里。

他悶頭看自己的書，父親回來了，到了他房間，來看他，問他有沒有跟朋友告別。

他轉頭看向父親：“我們一定要去那邊生活嗎？”

父親怔了一下，回答道：“你不想去嗎？”

顧澈低下頭。

他不想做那個掃興的讓大人擔心的小孩。

他知道爸爸媽媽做出決定一定是有原因的，是深思熟慮過的，作為小孩子的他，不應該給爸爸媽媽增加負擔。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留在這邊。”父親說道。

顧澈有點委屈，有點生氣，為什么爸爸能這么輕松地說出這種話呢，難道他們不想帶上他嗎？

“我自己一個人嗎？”

父親說：“如果你非常想留下，爸爸媽媽當然會把你托付給可靠的人照顧，你舅舅和舅媽，還有你外公，你姑姑和姑父，都可以照顧你，還有可心家，聿辰家，你想的話，都可以去借宿。”

父親話音停住，思考了兩秒，說道：“不過小夕家不太行，她媽媽剛生了寶寶，她爸爸平時又比較忙。你去了她家，可能會感覺比較孤單。總之，你有很多可以選擇的家庭去寄宿，等爸爸媽媽把那邊的事情忙完，就回來。”

顧澈聽完父親的話，非但沒有被安慰，那種被遺棄，以及不被在乎的想法更多了。

“你們放心我一個人嗎？”

父親想都沒想，回答道：“我們肯定會把你安置妥當，只要這是你想要的，爸爸媽媽都會尊重你的想法，給你選擇的權利。”

“我不要你們的尊重！”

顧澈聽到這，忽然不受控制地爆發了。

父親被他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驚到了，有好幾秒沒說話，滿臉驚愕。

然后父親問他：“那你要什么呢？”

在顧澈的父親顧寒夜看來，孩子不得不跟著父母遷徙，是一件很殘忍很不公平的事情，所以既然他有條件，就把選擇的權利交給孩子，讓他自己決定想在哪里生活。

殊不知，孩子真正想要的，不是自由選擇的權利，而是父母為了照顧他的心情而改變計劃，一份真正的關愛，而不是冷冰冰的自由。

他要什么自由。

他只是想和爸爸媽媽妹妹一起生活在熟悉的地方，每天都能和自己喜歡的朋友一起玩罷了！

“我什么也不要！”顧澈大聲對父親喊道，然后倒在床上，背對著父親，把臉埋在了枕頭里。

他的眼淚早就流下來了，濡濕了枕頭。

父親卻沒有安慰他，而是對他說：“如果你沒想好，就好好想一想，你隨時可以改變主意。”

顧澈沒有回答父親，而是把臉更用力地埋得更深。

父親根本就不懂他！

父親的腳步聲朝著門口去了。

他知道，父親并不會哄他。

他鬧脾氣也好，傷心也好，絕大多數情況下，父親都希望他能自我消化。

父親就是這么冷酷無情！

于是在父親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顧澈猛然抬起頭來，對著父親的背影說道：“既然是你公司的事，你自己去可不可以，讓媽媽和妹妹留下來！”

就像剛才父親傷了他的心一樣，他這句話也傷了老父親顧寒夜的心。

所以，其實他這個爸爸是可有可無的嗎？

小澈只需要媽媽和妹妹，是嗎？

顧寒夜寒了心，冷聲對兒子說道：“我是不會跟你媽媽分開的。”

“我就可以跟我媽媽分開嗎？”

顧寒夜便說：“你可以和我們一起走，你又不愿意。”

“你就不能為了我，留下來嗎？你們口口聲聲尊重我的想法，讓我自己選，可是你們真的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嗎？我選擇爸爸媽媽妹妹一起留下來，你們可以尊重嗎？”

顧澈的提問，拷問著老父親的心靈。

在顧寒夜做出回答之前，顧澈紅著眼睛喊道：“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你們的工作最重要，我是小孩子不重要，所以我不能給你們添麻煩！我要么乖乖聽你們指揮，要么自己滾蛋！”

他說著，自己下床來，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一邊往外走，一邊對父親說：“我滾蛋就是了！”

顧澈氣呼呼地出了門。

玖瑤只看見兒子拉著行李箱進了電梯，還沒來及追上去，電梯門關上了，趕緊回問顧寒夜怎么了。

顧寒夜拿出手機，打了管家電話，讓管家跟上小澈。

等放了電話，他對玖瑤說：“這小子的離家出走，比我想的要早一些。”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怎么會鬧到這一步，顧寒夜也有點懵。

但他剛才聽懂了兒子的話，對玖瑤說：“他不想走。我讓他自己留下來，他又很生氣，嫌我們不在乎他。”

顧寒夜說完，玖瑤整個無語住了。

“我讓你開導孩子，你們給我開導得離家出走了。他要是不想走，你給他做做思想工作啊！”

顧寒夜一臉委屈：“我試著做了啊，可這小子跟我吼，還讓我自己去歐洲，那我能不生氣嗎？”

“那現在怎么辦？”玖瑤著急問道。

顧寒夜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從小澈房間的窗戶往下看，正好能看見家前院和正門，也能看到小區甬道。

他看到顧澈已經到了一口，倔強地穿過院子，朝著大門外走去。

“這孩子，也不知道隨了誰！”玖瑤說著，就往外走：“我去勸他回來。”

顧寒夜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不用，讓他走。”

“這種時候你慪什么氣啊！”玖瑤著急地說道。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