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人力黃包車的殘軀。
街邊豎形廣告牌的鐵架。
扭曲生銹變紅色的鋼筋。
壞了的木箱打谷車。
還有各色玻璃瓶……
看似雜亂無章,但卻結構分明。
錢建新不用親自實驗,光是看就能看出來,這些東西堆放得很有意思。
無論從中間抽出什么,這座“大山”都不會倒塌或傾斜。
這就像他以前見過的某種積木。
抽走中間的一部分,并不會影響它整體結構性的穩定!
“這就有點意思了。”錢建新小聲笑道。
“誰!”
一個頭發凌亂,發絲打結成團的高大人影,忽然從回收站里沖出來。
他左手舉著鋁盆,右手捏著燒火棍,臉上黑黢黢的,到處都是抹得亂糟糟的灰塵印痕。
但這不影響他干凈的白眼珠里,透出對錢建新的敵意。
“你,你是誰!……干,干什么的!誰,誰讓你在這兒,溜、溜達!”男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錢建新連忙示好,笑笑說:“我是來找疤爺的,他是在這兒嗎?”
“你,你找他啥事?我們這兒,只,只收廢品!不談別的!”結巴青年說道。
錢建新拍拍胸脯,自我介紹說:“我會維修廢舊家電!電視機、收音機、電風扇之類的,我都會修!修不好我不要工錢!修得好的話,我希望管我吃飯,再給我一點工資就行!”
“不,不要你!”
結巴青年拿燒火棍把鋁盆敲得咣咣響。
“我,我爹,會修!”
說著還要上前來,用燒火棍驅逐錢建新。
“衛民,回來。”
回收站里傳出另外一個聲音,略顯蒼老,但鏗鏘有力。
錢建新高興的探頭朝里看,又試探著問了一聲:“是疤爺嗎?”
對方不答反問:“誰介紹你來的?”
也就是在這句話說出來之后,錢建新終于見到了老刀疤的真容。
這是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
雖然頭發已經大半花白,但是因為骨架極大,個頭又高,目測著有一米八好幾,因此整個人顯得更加魁梧挺拔。
往那兒一站,像一棵老白楊似的,讓人情不自禁有想抬頭仰望的沖動。
他身上穿著洗得發白,打滿補丁,卻漿洗得硬挺的藍色工裝。
布滿皺紋的右手上捏著一把大扳手。
看他這體型體格就知道,老刀疤儼然還具備能一口氣將錢建新攆出四五條街的本事。
不過,最讓人一眼難忘的,還屬老刀疤臉上的一長條蜈蚣似的疤紋。
這道疤從左額角斜劈而下,幾乎貫穿整個左臉。
最終沒入下頜骨陰影。
疤痕早已愈合,邊緣像干涸河床般皸裂粗糙。
它像一條猙獰的蜈蚣,也像一道大地的裂痕。
無聲地訴說著七年前那場血與死的搏殺。
就看這一眼,錢建新就更加篤定,他要跟著老刀疤一起干廢品回收事業!
“疤爺,沒人介紹我來,是我自己找不到別的路子了,打定心思要收廢品,所以我才來投奔您的。”
說著,錢建新推著三輪車繼續往前來了兩步。
一邊走,一邊語氣誠懇地說明自己找來的原因。
“疤爺,不瞞您說,本來我是沒想那么多,打算就在我家附近收一收廢品,掙點糊口的小錢就算了。”
“但獨眼劉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胃口大,吃完了那邊幾條街不說,就連我好不容易收到的一車舊衣服,他們都要搶去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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