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思,似乎有些高遠。”
周遲微笑開口,聲音里有些特別的意味。
“可以直白說成過河拆橋,不過朕先拆而已。”
大湯皇帝看著周遲,輕輕感慨道:“想來周掌律在入帝京之前,還在想該如何對付朕吧?”
這話倒是沒錯,畢竟在之前,周遲已經將山上山下一分為二,山上是寶祠宗,山下就是這位大湯皇帝。
只是這才走入此處,這位大湯皇帝給出的態度,就讓他覺得有些意外。
看起來,他似乎有想要改換山頭的想法。
周遲點頭道:“的確有些意外。”
他安靜地看著眼前這位被玄機上人評價頗高的大湯皇帝,好像是想要從他身上看出什么東西來。
但看了看之后,周遲還是移開了目光。
“在周掌律之前,朕已經跟李昭說過很多了,不過卻跟和周掌律說的不一樣,也希望周掌律不要告知他。”
大湯皇帝緩緩說起和李昭之間的對話,他說得很平靜,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波瀾不驚。
這或許就是帝王氣度。
周遲聽過之后,沉默了片刻,這才仰起頭,“看起來世人誤會陛下多矣。”
大湯皇帝淡然道:“也不算誤會,這些年不理朝政是真,百姓在朕心中無足輕重也是真,只是朕既然從祖宗手中接過這座大湯朝,自然而然就要將其延續下去,總要有些取舍的,若是李昭身后沒有你,那么李昭死了也無妨,現在既然有周掌律,朕死了也無妨。”
大湯皇帝這話聽著很是直白,沒有半點遮掩,也很是真誠。
周遲沒有怎么說話。
大湯皇帝也不著急,只是繼續落下一枚黑子,這才緩緩道:“為何相信周掌律和重云山能比一座寶祠宗更強,事情很簡單,當初祁山覆滅,全山上下,也就只有周掌律一個人活下來了,不僅活下來了,還能走到這一步,光是這點,就已經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了。”
這番話,點破了周遲的身份。
周遲依舊默不作聲。
“寶祠宗有氣吞山河之勢,但依著朕來看,周掌律似乎也有力挽狂瀾之能,擎天白玉柱,也不是做不了。”
大湯皇帝忽然有些感慨,“山下事,從來無法由山下人做主,山上人,說了才算,朕這個皇帝,實在有些可笑。”
周遲對此,也只是說道:“陛下不怕換湯不換藥?”
大湯皇帝搖搖頭,“若是別人,肯定還是一個老故事而已,不過周掌律,不會如此的。”
“周掌律太年輕,天資太高,抬眼便可看到山頂之上的云霧,既然這樣,目光又怎會落到山中?”
大湯皇帝笑道:“既然目光都落不到山中,那么自然也就看不到山下了。”
周遲明白了大湯皇帝的意思,于是點了點頭,笑道:“陛下這也是要賭一把了。”
大湯皇帝說道:“只能二選一的時候,那就不得不賭了。”
周遲看著眼前的大湯皇帝,微笑道:“那就多謝陛下信任了。”
大湯皇帝看了一眼窗外,“既然都在這里待了這么些年,再退回來,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
……
周遲走出精舍的時候,高錦已經回到了朝天觀外。
看到這位年輕劍修,這位高內監微微躬身。
周遲點過頭之后,跟著他離開西苑。
兩人沒有從皇城穿過,而是走了一條周遲第一次進皇宮的路,折返離開。
看著那些低矮的宮墻和聞著有些特別混合氣味的小院,周遲的情緒有些復雜。
高錦倒是明顯要松快一些,好像走在這個地方,比在皇城其他地方,更讓他變得輕松。
有些人,即便站得再高,穿得再光鮮艷麗,但骨子里是什么樣的人,不管過了多少年,大概也會是什么樣的人。
有些東西,變不了。
走了幾步之后,有只貓出現在一側的宮墻上,看了周遲一眼,舔了舔自己鼻子。
它的眼神里有些滿足的意味,看起來,之前周遲帶來的魚,它有些喜歡。
周遲走了幾步,看著那只貓。
“可以嗎?”
周遲忽然開口,朝著這只貓眨了眨眼。
那只貓喵嗚一聲。
周遲笑著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然后高錦就看到這只貓順勢躺了下去,不斷地扭著身子,發出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周遲的手順勢往下探去,摸到了這只貓的肚子。
那是貓最為隱秘,也是最為柔軟的地方。
高錦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要知道,這只御貓是宮里的御貓之首,尋常的宮人平日里它都懶得正眼去看,卻沒想到周遲甚至能摸到那個地方。
高錦沉默不語,只是多看了周遲幾眼。
之后高錦送周遲到那道矮小宮門前,周遲跟這位高內監告別。
“高內監,跟著這位主子,有些累吧?”
臨走之前,周遲忽然問了這么一個問題,聲音里有些笑意。
他也不等高錦回答,就轉身離開了這里。
高錦看著那道身影漸漸消失,這才轉身,重新走回宮中。
沒多少時間,高錦回到了自己的那小院里,坐在屋檐下,院墻上有貓從那邊跳下來,落到了屋檐下。
來到了高錦身邊趴下。
高錦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輕聲問道:“你喜歡他啊?”
貓輕輕喵了一聲。
意思大概就是當然。
高錦輕輕地拂過它的腦袋,笑呵呵,“那你的眼光真不錯。”
那只貓仰起頭,看著高錦,喵了一聲。
高錦的手微微在貓的腦袋上拂過,“這種事情,就是看命了,誰能一切都順心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