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霽皇帝卻好似毫不在意,只是笑著詢問,“武平王特意瞞過朕來到大霽京師,想來不是只為朕演奏一曲這么簡單吧?”
高瓘點了點頭,“有些算計,不過說來說去,所求一事而已。”
大霽皇帝明了,“武平王要和朕一戰,不求外人打擾?”
高瓘微笑點頭,但隨即吐出四字,讓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死不休。”
……
……
周遲在小院里寫完一張咸雪符,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眼皮跳得厲害。
他揉了揉眼睛,從書房走出,坐到雨廊下,那口大缸里的荷花,夏天開得不錯,這會兒荷葉已經泛黃,不如隔壁小院里的那株。
不過想起隔壁小院里的荷花,好像開得也不是很好。
取出酒葫蘆,周遲小口喝著葫蘆里的酒水,那條酒蟲,已經被他丟到了這酒葫蘆里,果然,滋味變得更好了些。
此刻夜幕深沉,所幸還有一輪明月,院子里,有一地月光。
坐在這里,周遲想起之前徐淳和那小姑娘還在的時候,尤其是那個小姑娘,那會兒就在這邊練劍,雖然笨拙,但極為認真。
只是如今,人去樓空,忽然覺得有點沒意思。
周遲揉了揉臉頰,沒來由地想起了某個姑娘,不知道她在北方,有沒有人被人欺負?
就在他的思緒剛起,門口那邊,先是起了些敲門聲,然后他便看到有人毫不客氣地砸開那道大門,來到院子里。
一地木屑飛濺。
周遲站起身,收起酒葫蘆,看向來人。
一個高大男人,站在這邊,開門見山,“你在白茶國邊境殺了一個人,那個人叫杜千山,我叫沈山青,跟他有些交情,來幫他報仇。”
直來直去。
周遲看向眼前人,微笑問道:“歸真武夫?”
沈山青點點頭,“你是萬里境,年紀也不大,我以大欺小,對不住了。”
周遲倒是覺得有些奇怪,遇到過那么多人,倒是沒有遇到過來殺人還這么客氣的。
周遲說道:“杜千山作惡多端。”
沈山青點頭。
周遲便搖了搖頭,知道再說什么無益,只是最后笑道:“杜千山,也是個歸真武夫。”
沈山青一時間,沒有聽明白這句話。
……
……
大齊京城這邊,夜色深沉,有不少人從隱麟衛衙門這邊走出來,然后潛入夜色里。
皇城那邊,守衛在看到夜色里有一盞燈籠緩緩靠近,便互相對視一眼,默不作聲,輕輕推開了皇城大門。
而后提著燈籠的老人這才領頭來到這邊,跟這邊的守衛點點頭之后,進入皇城。
既然選擇今夜起事,最擅布局的老人早就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他們只需要進入皇城,將那位大齊年輕皇帝及其子嗣殺死在宮城里,然后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推舉新帝,依著大齊藩王在大齊的威望,他登上帝位,絕沒有任何的阻力。
至于弒君者,老人早有準備,就說是大霽那邊的手段就好了,反正他手上,現在實打實的是有一批大霽那邊派遣過來的諜子的。
至于如今的皇城里,其實早就是他的人了。
歷來造反,大概都要掀起腥風血雨,其過程都不算容易,但如今這一次,實打實的,不難。
因為大齊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希望大齊藩王坐上那個位子。
只是當老人帶著一眾人直奔那位年輕皇帝的寢宮而去的時候,在一處甬道前方,有個一身大紅道袍的老道人靜靜立在那邊。
看到眾人,老道人眼神復雜。
眾人止步,是因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個老道人雖說只有一個人,四周的空氣卻無比的炙熱。
宛如一輪大日,就這么橫在夜色里。
老人提著燈籠,深吸一口氣,“原來是阮真人。”
阮真人三個字一出,眾人都是心中一緊。
天火山現任山主,上山之前姓阮,但名字不好聽,叫做燈籠,成名之后,修士們便稱呼為阮真人,只有和阮真人交情深厚的幾人,才敢笑稱燈籠真人。
阮真人作為天火山主,早些年便已經踏足云霧境,在這赤洲的十人之列,而且極為靠前。
可以說,即便如今他們匯集了無數強者,足以將皇城踏平,但在阮真人面前,依舊不夠看。
但老人倒是沒有太過擔心,因為他知曉,眼前的阮真人,正好和大齊藩王,是好友。
“阮真人不在山中清修,何故駕臨此地?”
老人微微開口,語里還是有些不確定的意味。
阮真人看向眼前的老人,微笑道:“想來這便是梁先生了?”
老人微微點頭,他姓梁,但姓名他自己都記不起了。
“貧道受王爺托付,所以才下山一趟。”
聽著這話,老人已經覺得有些不好,但不等他開口說話,阮真人卻已經微笑著開口,“請梁先生從哪來,便回哪兒去吧。”
老人眉頭蹙起,提著燈籠,張了張口,“真人既是王爺的朋友,自然應該知曉王爺的處境,我等是為了王爺……”
他話還沒說完,阮真人便已經擺擺手,這位云霧境的大修士,搖頭道:“大齊的事情,本來輪不到貧道來插手,只是貧道修行這么多年,朋友不多,王爺與貧道相交多年,極少開口求貧道什么,這一次開口,事情也不算大,貧道自然要來。”
“至于梁先生所說,既然是朋友,就要想朋友所想,貧道倒是不明白了,人心萬萬千,路如何走,都是自己的選擇,你所謂的為他人好,不見得是真的好。”
“王爺要怎么走,要去往何處,貧道覺得,就該王爺自己說了算吧。”
老人沉默片刻,還要開口勸一番眼前這位阮真人,只是尚未開口,他提著的那盞燈籠,就已經燃燒起來。
火光照著老人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阮真人看著眼前的老人,淡淡開口,“王爺是貧道的朋友,但諸位,可不是。”
在此刻,眾人這才不得不再次想起,眼前的老道士,高高在天上。
老人沉默不語,他又一次想起了大齊藩王說的那句話。
“請梁先生,無論何時,都不要忘了自己是個齊人。”
他算到了一切,唯一的疏漏,大概就是沒有看清楚大齊藩王的那顆心。
不過倒也正常。
他曾和大齊藩王手談過數次,其實每次都是竭盡全力,無法取勝。
只是此事,世上無一人知曉。
老人丟下燈籠,拱拱手,轉身離開。
身后眾人,沉默不語,都跟著離開,只是這次,腳步更加沉重。
阮真人看著眾人背影消失之后,這才轉身走了幾步,在一個小太監手里接過一盞燈籠。
提著燈籠走在宮墻內,這位天火山的山主,云霧境的大修士輕聲開口,“恭喜王爺,已得大自在。”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