懅石亭外,李昭看著那個臉色有些白,聲音很細,渾身藏在黑袍里的……男人。
或許可以這么說。
“殿下,接旨吧。”
黑袍下的那位伸出手來,將一張黃紙遞給李昭。
李昭看著那張黃紙,沉默了很久,始終沒有伸出手去接,他只是看著眼前黑袍里的那個人。
眼見眼前的這位太子殿下沒有伸手,那人倒也不惱,只是輕聲說道:“殿下,該接旨了。”
李昭問道:“旨意是什么?”
黑袍人說道:“奴婢不過是個奴婢,怎么會知道旨意?”
李昭則是對這個說法則是顯然不相信,他笑了笑,“要是高內監你都不知道這旨意是什么,就真有些奇怪了。”
原來黑袍下的那位不是旁人,而是大湯皇帝最為信任的高錦,不過想想也是,這份密旨既然那么神秘,自然只能高錦帶著來,而依著大湯皇帝的脾性,高錦自然是會知道這個內容的。
高錦輕聲道:“殿下,奴婢再怎么樣,也不過是個奴婢,這是密旨,那般重要,奴婢肯定是不知曉的。”
“不過奴婢還是想多一句嘴,殿下不管想不想接旨,也是要接的。”
李昭對此還是一笑置之,不過他換了個問題,“陛下在寫這份密旨之前,在做什么?”
高錦聽著這話,有些無奈,這朝野都知道他是大湯皇帝最信任的人,李昭這么直接問他,他難道真的會說什么?
按理來說,李昭應該很清楚這種事情,但不知道為什么李昭還是問了,但問了歸問了,高錦是不會說的。
李昭自嘲一笑,倒是不再說些什么,而是接過那張黃紙,看了一眼,便皺了皺眉。
那是一張符紙,只是上面有寥寥數語。
他看了幾眼之后,符紙便燃燒起來,李昭松開手,燃燒的符紙一直下落,李昭看著那些飛灰隨風而散,有些沉默。
密旨的內容他猜到了,所以大概有些失望。
不過想了想,其實早在情理之中,所以這份失望也很快便散去了。
他看了高錦一眼,想說些什么,但最后搖了搖頭。
而高錦看著李昭,眼里有些柔和的情緒。
……
……
鐘聲響起,石亭里的修士們走了出來,站在亭外,看向那邊的石階,那邊的云霧散開,開始陸續有年輕修士們從那邊走出。
修士們看著那邊,神色各異。
這一次東洲大比的排名幾乎已經敲定了,原本最有可能奪魁的寶祠宗,如今沒了成績,第一反倒是變成了黃花觀。
不過說起來,黃花觀這一次能第一,也實在是因為白溪殺的天門妖魔實在是足夠多,在個人的排名上,她也是遙遙領先,畢竟在她之后,原本排名靠前的那些寶祠宗弟子,一個個都死在了東洲大比里。
白池站在人群里,心情也極好,重云山這一次的名次比起十年前,要高出不少,如今排在第四,這已經極好,至于弟子們,稍微有些差強人意,尤其是周遲,名次中規中矩,沒能給他們什么驚喜。
不過他倒是也沒有太多想法,畢竟東洲大比,年輕修士們看得是自己在東洲大比上的名次,以此作為依據,好在那初榜上往上爬一爬,但對于宗門來說,宗門的名次提升,之后的修行資源劃分上就會有些不同,這對宗門的發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現在宗門的排名提升,加上宗門里的年輕弟子們都沒有折損,沒有什么比現在的局面更讓白池滿意了,他甚至想著之后返回宗門之中,見到宗主師兄的時候,會比師兄如何夸獎。
反正就算是不夸獎,想來自己那位師兄,可怎么都不會叫他的名字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那原本進入長更宗遺跡的地方,龍門宗的弟子們走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浣山。
他在那石階上,走著看著,看著石亭前的那些各家宗門的修士,最后在人群里找到了某人,兩人對視一眼,浣山低下頭去,看樣子有些羞愧。
人群里的某人看到這一幕,也不必再多問多想什么,就已經知曉原委,他默默嘆了口氣,從人群里走了出去,在遠處的某棵樹下,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然后低下頭去,“有負石宗主所托。”
石吏在山中,弟子們只會稱呼他為副宗主,但在宗門之外,旁人提及石吏,哪里會說起那個副字。
眼前的高大男人自然不是石吏,但他代表著石吏,看著眼前這位龍門宗的修士,眼眸里有些漠然,“還真是辦不成啊。”
聽著這話,龍門宗修士低下頭去,雖說心中不滿,但也只好說道:“我等無能。”
“跟蘇丘那個蠢貨一樣。”
高大男人冷笑一聲,也沒多說什么,而是驟然消散在原地,不知去向。
等到這個高大男人消失之后,龍門宗修士才抬起頭來,思緒復雜,這一次寶祠宗折戟東洲大比,那自然而然會影響很多事情,說不定率先要影響的就是他們龍門宗。
畢竟他們作為寶祠宗的附庸,早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冒著風險聯系浣山他們去做事情。
再次嘆了口氣,他只是想著,這種仰人鼻息的日子,過著還是真的不舒坦。
……
……
東洲大比已經結束,靈書道人在石亭外,看著那些不斷出現的年輕修士,臉上卻沒有什么輕松神色,反倒是有些恍惚,他送回去的信一直沒得到回應,這就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那位老師已經對他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滿,并不打算再給他什么機會。
這也就是說,他自此之后,便沒了什么退路,要另謀出處,但在這之前,要如何解決當下的問題,也是極大的麻煩。
寶祠宗難道會對這樁事情不聞不問?
全部的年輕弟子死在東洲大比上,不僅是讓寶祠宗折損了未來,更是讓他們丟盡了顏面,這樣的事情,難道不需要有人來負責嗎?
如果真要有人負責,那么已經被自己老師放棄的他,不是最好的那個人嗎?
就在他思緒紛飛的時候,靈書道人忽然看到自己掌心的那個羅盤劇烈擺動起來,他剛皺起眉頭,然后便聽到耳邊響起一道冷漠的聲音。
“諸位道友,有些事情,總要給我寶祠宗一個交代!”
這道聲音不僅是在靈書道人耳畔響起的,更是在石亭前所有人耳邊響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