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常與李平安縱馬奔馳,終于在半路遇到了狼狽的寇相。
“寇爺爺,您沒事吧?”
尉遲常翻身下馬,快速奔跑過去,李平安看著不遠處白發蒼蒼的老者,半晌沒反應過來。
任誰都無法將一個手握帝國軍權的相爺跟一個騎著小毛驢,胡須一卷一卷,還被燒著了半截的邋遢老翁聯系起來。
不過,可以看得出來,尉遲常真的很在于寇相。
而且雙方的關系似乎很親近,似乎沒有身份上的察覺。
圍著寇相轉了一圈之后,還拉起他的胳膊,仔細檢查了一番。
“小虎子,老夫我沒事的。”寇相苦笑一聲,“不過幸虧了李刺史的商隊經過,不然老夫可能就真的沒了。”
“都這個時候了,您老人家還笑得出來,我在驛站沒見到您,整個人都要嚇死了。”尉遲常自己身陷重圍的時候,沒有著急的掉眼淚,等到見到狼狽的寇相卻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可以看得出,他真的敬重眼前的老者。
“劫后余生不笑,什么時候笑,不過老夫確實老了,再年輕十歲,這些賊寇,必不敢再老夫面前造次。”寇相哈哈大笑道。
二人交談的時候,李平安一直在默默地觀察著寇相。
可以看得出來,此時的寇相經歷過賊寇的截殺之后,非常狼狽。
但眼神之中,依然透著一股自信和從容。
這邊是人生修行境界的不同了。
尉遲常遇到點失敗,就要死要活,薅羊毛一般,將李平安辛苦積攢的香煙給抽走了一大半。
再看看人家寇相,損兵折將,兒郎們死了一大半,人家只是苦笑兩下,剩下的便全都是淡定了。
當看到這位相爺腰間跨著寶劍,上面還有血漬的時候,李平安對這位相爺的印象更好了幾分。
面對危險,這位養尊處優的老前輩,沒有坐以待斃,而是選擇了戰斗。
封建王朝,尊卑之禮不可費,即便是李平安這種羈縻州刺史,也不應該這般直白地打量刺史。
寇相成名已久,自從拜相以來,還沒有人晚輩敢這么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
不過他也不惱,只是給了李平安一個長輩的寬厚笑容。
李平安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輕咳一聲,給寇相行了一晚輩禮節,“龍州刺史李平安,見過相爺!還望相恕下官救駕來遲之罪。”
寇相上前攙扶起李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刺史重了,若不是你的手下,老夫即便是能夠逃脫,怕是也要丟半天命。”
一邊兒的尉遲常挑了挑眉毛,看向寇相的表情很是詫異。
明明我是跟你學習了多年的弟子,明明我先來的,為什么你卻拍拍他,不拍拍我?
而且,您是相公啊,您即便是落魄,該有的范兒也要拿出來啊。
您這么上前恭維一個年輕人們,您不要面子啦。
李平安第一次見到帝國核心級別的人物,發呢情緒沒有那么激動,二人交談了兩句,便告辭去看望傷員。
經過交談,老相爺才知道,李平安不僅擅長做生意,在醫術方面也頗有建樹。
很多四肢受傷,斷掉的士兵,經過他檢查,都有希望恢復身體。
而且這些受傷的邊軍將士,寇相沒法帶在身邊,李平安便做主讓他們在龍州安家,給他們土地,房屋,并且雇傭人手照顧他們。
這些受傷殘疾的士兵,本以為等待他們是死亡的命運,沒想到時來運轉,不僅不用去南詔國拼命了,還忽然下半生有了著落,一個個對李平安感恩戴德。
老相爺雖然知道,李平安此舉是收買人心,同時想要將這些受傷的士兵為己用。
但是卻并沒有嫌棄李平安的意思,甚至于還感激他,給自己解決了大麻煩。
“寇爺爺,看夠了沒有,您光看李平安,也不看看我。”尉遲常圍著寇相轉圈,很是焦急的說道。
“沒看夠,沒看夠,若是大康多一些李刺史這樣的青年俊秀,該多好啊!”
而李平安在檢查完傷員,又查看周了周圍的情況,便拿了尉遲常的令箭,通知地方官府,開始清掃周圍的賊寇。
剿匪滅賊,李平安一直是專業的。
老相爺看著李平安井井有條的安排,甚至于當地官府配合的速度,比配合自己還快,內心變得更加五味雜陳。
他可是知道這些地方官什么尿性,自己只是名義上罷相而已,對方便連見自己一面都懶得撿。
而尉遲常作為名義上的前線剿滅起義軍的統帥,可在心里也多次聽他提起,這些地方官對他陽奉陰違,根本不愿意搭理。
可李平安呢,只是一個小小的羈縻州刺史,臉面卻大的沒邊兒,拿著尉遲常的令箭出去,加上幾封他的書信。
當天就有官差領著大量的團練,浩浩蕩蕩的來了。
尉遲常感覺臉頰火辣辣的。
而寇相卻看到了更深次的東西,于是乎敗給賊寇沒有憂郁的寇相,情緒多了幾分低落。
尉遲常感覺到了寇相的情緒,小聲安慰道,“寇爺爺,我兄弟很厲害的,他即便是不能將這些賊寇一網打盡,也能給他們增加不少麻煩。”
“等回去之后,我也調動部隊和都水監,讓他們動手,將這些畜生全部滅了。”
“小虎子,”寇相本來想跟尉遲常交流一番,問一問他,你覺得我一個宰相調動不了地方官,你一個前線統帥調動不了地方官,他一個羈縻州刺史,一封書信,人家就屁顛屁顛地來了,這對嘛?
可話到了嘴邊兒,寇相意識到,自己這小家伙,跟李平安是盟友關系,而且他在前線還要仰賴李平安的支持,便將話咽了回去。
全寄希望于,李平安能先老實幾年,別洞庭湖還沒完,自己在南詔國做事,他這邊兒也反了,那到時候便成了真的麻煩。
寇相換了個話題問道,“你說他們為什么對我一個糟老頭子動手呢?”
尉遲常說道,“我估摸著是您想做的事情,走漏了風聲,有些人是見不得朝廷的日子好過的,就像是我在前線剿滅反賊,有些人就想進一切辦法使絆子。”
寇相搖了搖頭,覺得事情應該沒有那么簡單,不應該僅僅是南詔國的事情。
便說道,“你給都水監寫信,查一查吐蕃的動向,我懷疑你們嶺南道被吐蕃滲透的比較厲害。”
之前,尉遲常表現得對寇相的格外敬佩,李平安還覺得多少有些吹捧的意思。
現在李平安卻不得不佩服寇相了。
這老爺子太冷靜了,太聰明了。
常人剛剛經歷了生死,恐怕一時半會兒內心都平穩不下來。
可寇相卻并未表現出任何的慌亂之色,而且在極其短的時間內,就將問題的矛頭指向了吐蕃人。
“寇爺爺,這跟吐蕃人有什么關系?”尉遲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