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坐上馬車,引導著車隊出城,此時正值清晨時分,守城的兵丁早就被買通了,不會橫生枝節。
路邊兒已經有升龍城百姓忙碌的身影。
在街道上,早起的百姓看著賀禹他們的馬車,還有大隊的護衛,連忙的就將自己的羊角車、貨攤推到了街道兩邊兒。
甚至有些膽小怕事的,看著那么多兇神惡煞的漢子,小心翼翼地推著車子進了街道邊兒的小巷子里。
賀禹坐在馬車上,卻一直往外看,看得非常仔細。
牛歡喜也坐在馬車上,看著怔怔出身的賀禹,并沒有打擾他,只是跟著一起呆呆地看著外面。
“牛歡喜,這些百姓都在討論,為什么他們這么努力,日子反而越來越艱辛。說實話,我也不理解,他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為什么穿得破破爛爛,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牛歡喜苦笑著說道,“賀公子,您就別說風涼話了,本身他們就被高官世家壓迫,如今又加上我們揮舞著鐮刀割韭菜,他們的日子能不苦么?”
“您要清楚,世家豪強,之所以敢大規模地揮霍金銀,就是因為他們不需要勞動,只靠吸血百姓就能活著。”
“那這些老百姓被欺負的那么慘,他們就不會造反嗎?”賀禹忍不住再次問道,他來了這里之后,便發現了這個問題。
本地的百姓日子過得比大康的百姓更加凄慘,但卻沒有什么反抗意識。
聽到這話,牛歡喜頓了片刻。
說實話,他有些摸不清楚,為何賀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莫非是對方懷疑自己的忠誠?
他本有意敷衍一二,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根本沒有回頭路,便實實在在的說道,“你可能不知道,這南越百姓之前過的是什么日子。”
“他們雖然之前富裕過一段時間,但是總體上而,他們很多人之前都是荒山叢林之中的野人,是漢人的文明傳播到了南越,才讓他們有了改變。”
“所以即便是眼下過得凄慘一些,但其實比他們的父輩,還是要強一些的。”
聽完之后,賀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后又看向了牛歡喜。
“可我總覺得,咱們這么一味地跟著貴族欺負百姓是不對的,你覺得我們是否有機會以拯救者的身份,來鼓舞他們,讓他們加入我們。”
“他們雖然愚昧,但身上也有枷鎖,有大山,一旦我們給了他們做人的機會,他們一定會世世代代忠誠于我們的。”
牛歡喜聽到這話,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許復雜之色,他趴在窗戶上,看著窗外,久久沒有回神。
在他的視角之中,他看到了很多小孩子,穿的打滿了補丁的衣服,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沒有衣服穿,赤身裸體地走在大街上。
他們的表情痛苦之中,帶著愚昧,麻木。
許久之后,牛歡喜再次開口道,“之前,東家跟我談過這個話題,但是我覺得太難了,他們愚昧太久了,當有人伸出援手的時候,不僅得不到對方感恩情緒,反而會被當成侵略地盤的人,然后狠狠的驅逐出去。”
“他們習慣了為奴為婢,當牛做馬。”
宋遠山笑道,“你們把事情想的太艱難了,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調查升龍城以及附近的情況,對于此地的情況越發的了解,同時也發展了不少下線。”
“我們并非不能拯救他們,但有個前提,那就是先照亮他們的腦子。”
“讓他們有了健康、正確的思想,到時候便可以跟著我們東家的火把,快步前行。當然,眼下我們做不到這些,只能一步步地來。”
“一味的仁義,而放棄我們的計劃,是愚蠢的。”
聽到宋遠山的話,賀禹苦笑了兩聲。
而一邊兒的宋遠山和牛歡喜對視一眼之后,宋遠山說道,“賀兄,你回去之后,肯定是有機會跟東家聊一聊的,但千萬別跟他說我們剛才說的這些話。”
“東家有屬于他自己的計劃,我們不能因為我們的愚昧之見,影響到他的判斷。我記得之前聶老大說過,蠻子只是長得像人,但實際上不是人。”
“我覺得我們說這些話,可能是真的有了大病,莫名其妙地多了假仁假義,這對于情報工作的開始,是極其不利的。”
賀禹點了點頭,并沒有再多說什么。
實際上,內心跟他們的想法有些相似。
作為飽讀詩書的年輕人,他的內心更偏向于教化蕓蕓眾生,他很難將升龍城的百姓,跟聶大豹他們一樣,當做禽獸看待。
片刻的沉悶之后,眾人出了升龍城,守門的兵丁,又收了一袋子假幣,都是滿臉的笑意,對于出城的車隊,根本就沒有做檢查的意思。
眾人剛剛出了城門,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這可真的夠有膽子的,這可是南越的升龍城,竟然有人趕在城門附近縱馬狂奔,不怕城墻上的兵士,直接射殺了他們嗎?”
幾個人好奇的看去。
沒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女帝的重要臣子,內務府總管。
在這位總管不遠處,是幾個剛剛勒住韁繩的魁梧大漢,一個個穿著七彩斑斕的袍子,領頭還是個帶著穿著佛教服飾的喇嘛,張嘴便帶著一股異域風情,“我的朋友......”
賀禹聽得很清楚,這是吐蕃語。
“是高原上的雄鷹呢!”牛歡喜和宋遠山聽了賀禹的話之后,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吐蕃賀大康、南詔接壤,這些年經常發生摩擦,不過好在吐蕃周圍,有幾座前朝設置的軍事重鎮,不然可能會有不小的麻煩。
雙方接觸了一番之后,這些吐蕃的漢子,并沒有停下的意思。
反而一臉嘲弄之意的看著正要進城的百姓,然后一提韁繩,準備直接沖擊城門,順道戲弄欺辱一番無辜的百姓。
這守衛升龍城的兵丁,雖然喜歡貪腐些金銀,可人家的本事并不差。
他們是南越的精銳部隊之一,朝廷給他們的番號是羽林軍。
領頭的百夫長是一名宗室子弟,見到有人準備硬闖城門,立刻吩咐士兵搬來鹿角,并且抽弓搭箭。
內務府總管看了一眼,趕緊踢了幾下馬腹,加速跑到城門口、
對著守城的羽林軍百夫長出示了一塊令牌,示意他們放行。
這名百夫長明顯是有血性的,冷著一雙眸子,抽出兵刃,惡狠狠地瞪著對方,甚至要越過內務府總管,直接砍死這些驕橫的吐蕃人。
但是卻被認出令牌的手下,死死地抱住身軀。
最后一眾兵士好勸歹勸,這位百夫長才一臉氣憤的表情的揮舞著手臂,驅逐百姓。
不少百姓都被狂奔的戰馬嚇得臉色發白,驚聲尖叫著閃躲。
一時間,城門口亂成一團,但是還好在戰馬趕到前,把道路讓了出來。
吐蕃人被驚慌失措的百姓逗樂了,哈哈大笑著呼嘯而過。
有兩個吐蕃人還順手對著人群抽了幾鞭子。
“這群混蛋也太囂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