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苦笑道,“雖然之前就有所預料,但著實沒有想到,會艱難到這種程度。”
魏尚打斷了李平安道,“你咋不問問,你兄長我是如何解決問題的呢?”
李平安聞一愣,“莫非世家阻撓,兄長還能大面積出貨?”
魏尚說道,“自然是能的,世家豪強阻撓是必然的,但那些寒門官員卻好收買得緊。”
“為何?寒門官員大多走科舉取士之路,前程似錦,為何反而好收買呢?”李平安更是疑惑。
魏尚解釋道,“賢弟對咱們大康的官場運行之道,還是缺乏了解的。”
“在咱們大康,印子錢有一種專門針對科舉官員的,叫高升貸,看似苛刻至極,但也給了這些新考上的年輕人一個機會。”
“要知道,去京師選官,需要盤纏,這舟車勞頓本身就是一筆不低的費用,到了長安之后,要拜見座師、上司,送禮金送婢女,這些都是需要錢的。”
“此外還要宴請同年、同鄉,好不容易派了官員,赴任的時候,還要雇傭先生、小吏、書辦,這些都海量的支出。”
“莫說是寒門,便是一般的小型世家、豪紳,都要舉債。”
“莫要別人了,就賢弟你自己,去就任龍州刺史,需要準備的花銷有多少?是不是人還沒到龍州,便花了一座金山出去了?”
“別人即便是不想跟你一樣有作為,但想要活命,是不是也不免上下打點,多方準備?”
“這個時候,針對寒門官員的印子錢就出現了。愚兄不跟那些人一樣瘋狂就是了,而是把咱們積壓的貨物賣給他們,讓他們去銷貨,到時候他們只需要給我貨物原本價格的回報,以及三成的利息即可。”
李平安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沒想到,這科舉取士之下,為官竟然還有那么多道道。
如果做官之前,就要花費那么多錢,甚至借高利貸,那么為官之后,他們肯定想盡一切辦法,貪污腐敗,償還借款。
畢竟能夠放印子錢的,就沒有一個簡單的人物,根本不是他們得罪的起的。
如此一來,當地的百姓,豈能有活路?
李平安長嘆一聲說道,“都說民生艱難,如此官場習氣,如何能夠不艱難?”
“放心吧,但凡是借了咱們貨物去賣,便相當于獲得了咱們這一方的投資,以后他們肯定會繼續支持他們,讓他們與民為善便是。”魏尚答道。
“你想讓他們持續出貨?”李平安問道,“這事情怕是不容易吧,官員有幾個愿意跟商賈牽扯上關系。”
“你就放心吧,他們會的。”
魏尚說道,“官員確實不愿意跟商賈牽扯上關系,但是他們需要花錢,沒有錢寸步難行,所以只要他們低低頭,就能拿到一份治下不俗的股子。”
“到時候就是新的定南州官商聯盟。”
“賢弟放心,咱們的生意不僅越來越好做,而且咱們還能多繳納一些賦稅,讓他們有能力改善民生。”
“納稅好!咱們的利潤高,讓朝廷多拿一些,幫襯一下百姓,確實是好事。”李平安補充道。
“你一個羈縻州的刺史,都能時刻想著百姓,但有些人卻恨不得讓百姓去死。我此次去長安,還得了一個壞消息。”
魏尚說道,“這幾年鬧災,草原的日子也不好過,聽說最近又開始蠢蠢欲動,朝廷不可能不做反應。”
“什么意思?”李平安問道。
“北方草原的各部落蠢蠢欲動,朝廷既然要防范,就肯定要陳兵的。”
“兵馬一動,就要準備糧草,跟之前獨孤杰猜測的差不多,加派備邊餉,而且嶺南道也要繳納。”尉遲常無奈地說道。
“今年饑荒這么嚴重,正常的賦稅老百姓都未必能交上,朝廷還要加派備邊餉?不讓老百姓那個活了?”李平安被朝廷的詭異操作,給硬生生的氣笑了。
魏尚惆悵地說道,“誰不是呢!朝廷這是典型的玩火自焚啊!”
魏尚跟李平安不一樣,從內心深處,他還是更希望大康能夠以一種穩定的姿態發展下去的,這樣他這種大貴族的日子才能逍遙快活。
而對于李平安來說,其實也差不多,因為只有天下太平了,百姓安居樂業,才有人能花錢買他的商品。
當然,真的天下大亂,朝不保夕,李平安也未必沒有其他的選擇。
起碼割據分裂,威懾一方,以李家目前的實力,也是可以做到的。
當然,從本質上來講,李平安更希望天下太平。
可惜,這種事情壓根就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大康的上層,那些真正掌握權利的人,要么就徹底變了,不拿老百姓當人。
要么就可能勉強把老百姓當人,但心里卻覺得,老百姓是唯一不會為自己說話的人,可以讓他們苦一苦。
等擊退了北邊兒的蠻夷,他們的太平日子就來了。
太平對于他們這些百姓來說,就是最大的福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