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云英一個女娃子背著大鐵鍋,悶聲道,“必不付所托。”
李平安指了指不遠處的女兵營地,又指了指不遠處的水井,“那邊兒是深水井,打水來燒一燒,每個人洗個澡。”
“一群女兵,營地里的衛生情況,比男兵還差,不知道你們怎么睡得著的。”
尉遲云英和李靈婉看著眼前的深水井,都一臉的迷茫,他們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
侍奉在一邊兒的趙元懷急匆匆地說道,“我來負責取水。”
他剛吃了板子,但為了自己家大小姐,還是賣力地去干活。
營地里的女兵也沒有閑著,聽了李平安的話,開始收拾營地的衛生。
尉遲云英其實身體很不舒服,尤其是身上的傷口,還很疼,她非常想回營地直接睡覺。
但是剛才李平安下達了命令,讓自己燒水,給大家洗澡,自己如果不聽他的,又剛剛犯了錯誤,就顯得太不拿李平安當一回事兒了。
于是乎,尉遲云英在腦海里回憶那些鄉衛老兵制作無煙灶時候的模樣,就在營地邊緣的位置,開始挖灶。
趙元懷借了牲口,很快就打來了十幾桶水,尉遲云英、趙元懷、李靈婉三個人,蹲在地上,研究半天,也沒有研究出無煙灶怎么布置來。
李平安身邊兒的李云看不下去了,拿起鐵鍬,沒多久就挖出來無煙灶,點燃了柴火,一會兒的功夫,鐵鍋里就冒起了熱氣。
趙元懷感慨地說道,“云哥兒,你這本事不賴啊!”
趙元懷雖然是尉遲云英的扈從,但是他自幼衣食住行,都有尉遲家族的下人侍奉,他確實沒有做過這些粗糙的活。
他平日里的任務就是磨煉武藝,保護小姐的安全。
李云咳嗦了兩聲,頗為尷尬地說道,“這算什么本事,這些東西,鄉衛們經常訓練的。多看幾遍就能學會,除非你們平日里訓練,總是偷懶,不然應該都會的。”
他說完,恰巧有幾個新加入鄉衛的僚人,生了疾病,他連夜過去看望。
一鍋鍋水很快燒開了,女兵們一個個被叫出來,在單獨的營房里洗澡,將身上的臭味清除了一番。
等到最后,自己和李靈婉也洗了一遍,尉遲云英才有機會躺下休息。
趙元懷被李平安打了板子,這會兒到了夜里疼得嘶嘶地發出悶哼,但一想到大小姐,今日動不動就往外跑的事情,就不敢遠離。
尉遲云英惱火地掀開簾子,“你嘶嘶什么?你不需要睡覺嗎?吵死人了。”
趙元懷很是委屈,但作為扈從哪有什么尊嚴,他只能忍著。
幾個女兵在尉遲云英耳邊說了一番,尉遲云英瞬間明白什么情況,臉色微紅,從腰間拿出一副珍貴的金瘡藥,遞了過去,“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使用。”
趙元懷微微一愣,往日里大小姐絕對不會做這種體恤下屬的事情的,莫非李平安的練兵之法,真的有什么奇異之處。
軍營里的士兵都已經歇息了。
夜色越來越深。
七里堡上下依然無數人在忙碌著。
李平安給刺史府手下的吏員們都下了班,讓他們回去休息。
尤其是急于表現自己的獨孤杰,在李平安看來,完全沒有必要,那么操勞。
這還沒到龍州呢,就開始夙興夜寐了。
睡前,李平安想來,尉遲云英和李靈婉身上都有傷,雖然清洗了傷口,但如果沒有金瘡藥的話,估計會發燒感染。
他走進了藥房,找來一些自己配的金瘡藥。
作為嶺南道頂級的糧食供應商,草藥李平安也能順手拿到不少。
三十七、白及、黃柏、冰片,這些都是經常有人送貨的時候順道送來一些。
就連最為難尋的龍骨,在深井的時候,也能獲得不少。
這些骨頭,除去泥土雜質,放在無煙爐火上或適宜的容器內,用無煙武火加熱,煅至紅透,取出放涼,搗碎或碾成粉末,配合上面的幾味藥材,便是大康頂級的金瘡藥。
李平安的金瘡藥一經問世,就得到了魏尚、尉遲常等人的熱烈歡迎,想盡一切辦法多買一些。
就連北邊兒的邊軍都過來打探,是不可多得好物。
李平安命人叫來了趙元懷,遠遠的他就聞到了趙元懷身上的金瘡藥的味道,他淡淡道,“你們家小姐也涂抹了金瘡藥了?”
趙元懷連忙搖頭道,“小姐將她身上的金瘡藥給了我。”
李平安一臉匪夷所思道,“你們家主人沒使用金瘡藥,你竟然先用了?”
趙元懷連忙解釋道,“小姐所賜,不敢推辭。”
李平安將金瘡藥遞了過去,“這是我們七里堡自己產的金瘡藥,不比你們家小姐的給你的差,還有這里有一些安神的藥丸,配合溫水服用,今日他們外出,怕是神魂受到驚嚇,不及時處理,恐有夢魘。”
趙元懷接過李平安遞過來的藥物,只是問了問,就能感受出李平安給的是好東西。
連忙上前行禮道,“謝過刺史大人。”
李平安緩緩點頭,“起初訓練女兵,一為吸納南越人口,使其基層崩潰,二來也是為了麻痹龍州的各方勢力。
如今看來,卓有成效,南越的女兵已經有模有樣,龍州那邊兒的反對勢力,也覺得我不務正業,對我放松了警惕。
但是我覺得,也止步于此了。
女人有女人的缺點,女兵終究脫離不了親兵之流,亦或是細作,想指著女人,成為虎賁強軍,太難了。
我希望你能替我勸一勸你們家小姐,早點迷途知返,不算晚。”
趙元懷謝過李平安,連忙折返營地。
營地內的尉遲云英和李靈婉也是疼的呲牙咧嘴,一邊兒的李靈婉匪夷所思的看著尉遲云英,明明有上好的金瘡藥,為什么不給自己用,反而要給一個下人。
外面趙元懷溫聲道,“小姐,您歇了嗎?李刺史,命在下給您送來了安神和金瘡藥。”
“你進來。”尉遲云英喚來趙元懷,看著他手里的捧著的藥,冷哼了一聲,“這個李平安,倒是擅長鉆營,誰能想到一個野果樹根的生意,竟然讓他成為嶺南一等一的草藥商人,這金瘡和安神藥,在長安也是上品。”
尉遲云英本意是很有骨氣地拒絕這一切,可是她真的太難受,也太疼了,只好默不作聲的接受這一切。
“小姐,李刺史讓我跟您說一說......”
趙元懷話還沒說完,尉遲云英便擺手道,“讓你勸我,軍旅的生活不適合我,勸我早回長安是不是?”
“還有些其他的。”趙元懷表情尷尬。
尉遲云英擺擺手道,“我心里有數,女人有女人的缺點,但也有她的優點,幾十萬大軍的女兵橫掃天下不可能,但是幾千上萬的女兵,甚至數萬女兵,也未必不能有作為,前朝的平昭陽長公主,率十幾萬女兵,駐守娘子關,打的天下豪杰抬不起頭來。”
“我尉遲云英不如前輩,但做個十之三四,也足矣讓天下女人敬仰吧。”
“你且先下去,未來如何,我自有謀算。”
待趙元懷離開之后,尉遲云英一臉惆悵地回到了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