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落瑾獨自站了一會,惦著腳,看了看棺木里的兩個可憐人,默默給她們念了七遍地藏經,靜默了好一會,道:“下輩子,投個好胎。再不濟,也要投胎到我從前的那個世界才好。”
說罷,他看著燭火光芒下,掛著的白布顯現出的影子,站在風口,就開始發起了呆。
等到天色將亮,燭火快要熄滅時,棠落瑾才動了動僵直的手腳,打了個噴嚏,踩著椅子,拿了兩只燭臺下來,分別這房間里掛著的白布上一扔——
然后他又快速下來,將椅子搬回原位,用袖子擦了干凈,就坐在墻角,一副睡著了的模樣。
——正所謂以牙還牙,皇后既要嚇他,那,他便嚇一回皇后好了。
棠落瑾這樣想著,當真有些迷糊了。
“側殿走水!”
“快滅火!”
“昭王在里面!昭王在里面!”流盼和澤蘭到底不放心,但棠落瑾昨日是下的命令,澤蘭回去了,留下流盼一人守著。
此刻見側殿起火,流盼就往側殿里沖,奈何她推著大門想要進去,卻發現自己怎么也推不開大門!
流盼急的滿頭是汗,頭一低,才發現側殿門上正掛了一把小鎖,偏偏那鎖的顏色和側殿門相似,她一時竟也沒能發現。
流盼竟等不得旁人,四下一看,一面招呼小太監將門撞開,一面從一個大開的窗戶里,直接跳了進去!
棠落瑾本想繼續裝睡,聞得流盼驚叫一聲,瞇眼一瞧,見流盼崴了腳,當即不再裝睡,跑到流盼身邊,伸開手臂:“快!”
流盼連驚訝地時間都沒有,就把棠落瑾抱了起來,外面的小太監見狀,立刻跑來將棠落瑾抱了出來,就往外跑。
棠落瑾揪著小太監的頭發,讓小太監疼得不得不停下腳步,才指著流盼道:“救她!”
片刻后,流盼手臂被燒傷了一些,也被救了出來。
可是靈堂里有諸多白布,還有易著火的棺木……整個側殿,卻是救不回來了。
棠落瑾背著手,站在側殿外,雙目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場大火。
皇后聞訊而來時,大火還在灼灼燃燒。
可是火勢太大,宮人除了滅火,根本不能再闖進去。
就算救完了火,別的也就罷了,兩位公主的尸體……怕也早就看不出原貌了。
皇后整個身子都在發顫。
半晌將目光盯住棠落瑾,語氣森然道:“是你放的火!是你放的火!你昨日若不愿陪你的兩個妹妹,盡可說出來!緣何要在克死了你的兩個親妹妹后,還要放火燒了她們的身體!你這等克妹癡傻愚鈍不知憐愛手足之人,如何能當得起……”
棠落瑾卻不等皇后說完,語氣疑惑道:“母后錯了,并非是兒子放的火,而是母后派來照顧兒子的那個宮人放的火。而且,那個宮人來了之后,外面的人,就把側殿的大門給鎖上了,那個宮人起初很好,給兒子講故事,唱曲子,將兒子哄得快要睡著了。可是就在兒子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個宮人突然就放了火,然后就消失了。”
河柳立刻應道:“那門的確是被鎖住了,還是被一把和殿門顏色相似的鎖鎖住的。害得奴婢只得跳窗戶,才將昭王殿下救了出來。可是,救了昭王后,火勢已經燒到了小公主那里,奴婢們這才……”
皇后微微驚訝。并不是為其他,而是,側殿的門……她并沒有吩咐人去鎖。
棠落瑾睜著黑白分明地大眼睛看向皇后:“難道那個宮人不是母后派來的么?兒子看得清楚,那個宮人,和從前伺候兒子的于姑姑,有七八分相似,而且,她也姓于。她還說,母后從前最喜歡吃杏,可是后來,不知為何,卻是見杏色變,連杏仁兒,都一個都不肯碰了。”
皇后當場驚駭地倒退三步。
棠落瑾還在繼續:“難道真的不是母后派她來的么?她放火時還說,是母后逼她這樣做的。雖然燒了之后會很丑,但她也是這樣子丑的,并沒有甚么。”他微微歪了下頭,“可是母后知曉于姑姑的,于姑姑并不丑,那個和于姑姑長相相似的宮人又如何會丑?”
皇后已然捂住了心口。
去過福建一趟的撫桂不禁小聲在皇后耳邊道:“娘娘,于姑姑、于姑姑就是被燒死的。”
皇后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厥了過去。
端陽和端慧公主的尸體被找出來時,果然已經面目全非。
放火的人并沒有找到,昭王年紀幼小,被關在靈堂里一宿,只是小病一場,沒有被嚇傻就已經是不易了,太皇太后、太后和天元帝自是對昭王憐惜更甚。
而皇后雖有錯,此時卻已重病在床,太皇太后不宜再罰,只將管理后宮之權分給了湘貴妃、蔣德妃。
天元帝在半月后,偶然寵幸了皇后已經十九歲的庶妹寧玥兒,龍心大悅,翌日就封了九嬪之一的修儀,賜封號“玥”,同湘貴妃、蔣德妃一起協理六宮。
再過一月,天元十年的七月初,天元帝在朝堂正式宣布,立嫡長子昭王棠落瑾,為皇太子,禮部即日起,籌備冊封禮。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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