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被帶到北鎮撫司已有三個時辰。
谷宏泰請她進了一間小屋子里,有茶有點心,不怕渴著餓著,就是沒有人和她講話,門口還站了兩個錦衣衛。
茶和點心程卿都不碰。
她不是怕被下藥,她是怕吃了喝了會想上廁所。
門口的兩個錦衣衛要是不放她出門,她總不能直接尿在屋里——程卿在厭勝案時,用來對付誣陷皇后的大宮女金蕊的法子,又被錦衣衛用回了程卿自己身上。
先是晾著不管,等當事人自己胡思亂想,有時比一上來就嚴刑拷打還有用。
如果她心理素質好,來了北鎮撫司還有心情吃吃喝喝,那就更合錦衣衛的心意了,他們都不用動刑,只要把程卿攔著,不讓她去如廁,她就只有當眾尿褲子或者主動交代問題兩個選擇了。
這種方法對付潑皮無賴無用,潑皮無賴不在乎。
對付文臣卻很有用。
文臣愛臉面,接受不了這種羞辱!
為了避免自己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程卿只能忍饑忍渴,不去碰茶水和點心。
這并不好受。
現在是六月,就快到一年中最熱的時間,程卿進宮面圣,穿的是官服不是便服,自從她身體開始發育后,為了掩飾曲線,夏天她也不能貪涼……胸前還纏了一層棉布條,在狹小不太通風的小屋子里呆了三個時辰,程卿身上的汗就沒干過。
她很想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咕咕灌幾口,痛飲冷茶的暢快淋漓,一定能緩解口喉火急火燎的干渴。
但她不能喝!
坐久了,身上的汗讓屁股下的椅子留下了濕印子,程卿干脆站起來在小屋子里慢慢走動。
一個小窗戶開得比程卿個子還高,她站在窗戶下呼吸點新鮮空氣,外面的風鉆進小窗,窗外的蟬鳴讓人心情煩躁。
接下來,錦衣衛應該也不會對她嚴刑拷打。
他們會一直重復詢問她,就像程卿在“厭勝案”中對坤寧宮的宮人所做的一樣。
幾十次,甚至幾百次的重復提問,被提問者在心神俱疲之時,會忘記自己一開始是怎么回答的,前后說法不一,被審訊者抓住漏洞攻破。
程卿面臨壓力是肯定的,但要說她多害怕也不至于。
她對自己有信心。
錦衣衛現在對她還算客氣。
如果錦衣衛把程家人從上到下都抓起來,程卿才該擔心呢。
柳氏、小磐和何婉,這三個人都知道程卿最大的“秘密”,這三人中何婉的心理素質估計是最好的,小磐其次,柳氏最差。
不過也說不好,柳氏慈母心腸,情愿自己受刑吃苦,都不會暴露程卿。
程卿是在玻璃渣里找糖吃,擅長自我調節的人,一想到被錦衣衛帶到北鎮撫司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柳氏她們,程卿的心就靜了。
她是大家的依靠,這點小波折就慌的話,以后朝堂的爭斗可比今天這事兒厲害多了!
程卿倒是鎮定了,暗中觀察她反應的人不鎮定。
駱竣聽了稟報,對俞顯笑道:“阿顯,程卿以后可能就是你最大的對手,不出十年,程卿就要成為文臣的領袖人物,而我有意將錦衣衛交給你,你們的立場天然就對立,你要做好準備!”
駱竣掌管錦衣衛多年,心細如發,早已察覺到俞顯對程卿有非比尋常的關注。
駱竣倒沒有懷疑俞顯喜歡程卿,好男風的人的確有,但一般都是露水姻緣,或者位高權重的人養幾個俊俏書童,沒有人會對朝廷命官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