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的案子還是縣里百姓知道的,他們不知道的是程五老爺作為族長,親自上門訓誡朱氏,說朱氏如若再犯,他必以程氏族長的身份上奏朝廷剝奪朱氏的誥命,并開祠堂按族規代兄休妻!
朱氏都是有孫子輩的年紀了,五老爺說要替死去的程二老爺休妻,朱氏又驚又怕,外因內因一疊加,朱氏的病情變得嚴重,縣里的大夫不管用,又從府城請名醫,二房里從上到下都沒了程知緒升官時的喜意,彌漫著沉重和緊繃。
連程珪都向書院請了假回家侍疾。
五老爺不留情面,程知緒極惱,二房和五房幾乎連表面的平和都維持不了。
小小一件事,攪的二房人仰馬翻,唯有程卿不受影響。
若說有影響那也是好的方面。
書院里的學生都覺得程卿太慘,父親為了保住賑災銀子因公殉職,繼祖母偏又是不慈的,容不下孤兒寡母,也容不下程卿靠科舉出人頭地。
提到二房,難免又提及程珪。
程珪真的半點都不知情嗎?
朱氏不讓程卿出頭,是不想讓程卿壓過親孫子的風頭吧。
眾人議論紛紛,程珪此時的處境,就和程卿之前一模一樣,質疑和偏見如利刃似寒霜,待這少年返回書院時,或許會被輿論壓力擊垮!
對此,程卿不置可否。
朱氏做的壞事被揭穿了,程珪才有此一劫。
程珪要怪,也該怪朱氏。
……
“喂[],你有沒有后悔?”
俞三嘴里含著一根草,坐在墻頭上問程珪。
程珪正在院墻下守著小爐子熬藥。
侍疾不是嘴上說說,熬藥,嘗藥和喂藥,都是程珪要做的事。他做這些事沒有半點糊弄,朱氏將他一手帶大,程珪對朱氏有很深的感情。
感情是一回事,對錯又是另一回事。
俞三問他是否后悔,程珪反問,“你呢?做了好事不留名,阿顯你有沒有覺得委屈。”
俞三呸了一聲把草桿子吐掉,“小爺從不做好事,程卿欠了我三分,小爺早晚要討要十分的回報!”
至于問程卿討要什么報酬,俞三現在還沒想好。
程知遠已沉冤得雪,人家不是貪墨災銀的貪官,而是不肯和貪官同流合污被害身亡的好官,俞三攻擊程卿的出發點都站不住腳。
按理,他應該和程卿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偏又控制不住自己,找程卿的麻煩已成了俞三的習慣,現在讓他不再關注程卿,俞三會茫然無措。
俞三見程珪并沒有向程卿邀功的意思,拍拍手跳下墻:
“程卿是逃過一劫,如今我卻成了你們府上不受歡迎的惡客,你還是快點回書院吧,我來你家一次太麻煩!”
回書院?
程珪也想快點回書院。
四月是府試,府試過后就是院試,程卿已經快追上他了,說不急是假的。
可祖母的病自己又不能不管。
還有周嬤嬤的死。
——說到底還是他不夠有智慧,聽到祖母和周嬤嬤的謀算亂了方寸,程卿是免于受害,二房卻背上了重大污名,周嬤嬤還搭上了一條命。
一時間,程珪的心就和小爐子上的藥罐一般,咕咕翻滾著苦澀的汁水。
他要怎么做才是對?
良心和感情,真的很難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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