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淵的產業太多太雜,在蘇琛的幫助下,沈霜寧也是花了足足三天才理清,同時還抽空去見了那幾位管事。
說實話,看到沈霜寧時,幾人都是詫異的。
世子這些產業,連他爹娘都不知,如今卻毫無保留地交到這位剛娶進門的夫人手上,可見世子對她的愛重與信任有多深。
是以管事們對沈霜寧格外敬重,幾乎將她當成第二個主子看待,對她有問必答,半點沒有保留。
沈霜寧這才知道,這大部分產業都是舅舅袁振峰留給他的,其余是后來他自己添置的,卻還遠不如舅舅給的多。
早就聽聞蕭景淵與這位舅舅關系很是親厚,眼下看到舅舅留給蕭景淵的龐大產業,沈霜寧才深刻體會到袁振峰對蕭景淵有多好。
這幾乎是將蕭景淵當親兒子看待了吧?
只可惜,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好的人,就這么被人害死了。
與蕭景淵成婚后,她多少也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舅舅有了大概的了解。
據說袁振峰自己就是外室所生的私生子,因不被家族承認,這才獨自到京城打拼,成為皇帝的獠牙。
后來袁振峰被圣天教殘害致死,到死都沒有成家,只收養了莫氏遺孤。
沈霜寧不免唏噓。
袁振峰在蕭景淵心里的位置如此特殊,那么他待窈娘有幾分不同,也是很能理解的。
眼下,窈娘就在旁邊。
她與幾位管事站在一起,便是安安靜靜的,也很難忽視。
沈霜寧也敏銳地察覺到,幾位管事隱隱是以窈娘為主的,想來在她來之前,窈娘是這里的話事人。
沈霜寧掃了窈娘一眼,不由想起成婚前夕,蕭景淵曾向她坦白了窈娘的身份。
還說她若是在意窈娘,他可以派窈娘去遠離京城的地方。
沈霜寧早就不在意了。
她又不是真要給蕭景淵當一輩子的妻子,窈娘更沒有做錯什么,他實不必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兩年之約一到,她便會拿著放妻書離開燕王府。
眼下沈霜寧對待窈娘,就如同對其他管事一樣,公事公辦。
窈娘則有些心情復雜。
秋風吹過,窗外竹林發出簌簌響聲。
眾人議事的地點十分隱蔽,正是當初沈霜寧與蕭景淵初次交易時的場所,需穿過珍寶閣的密道方能到達。
沈霜寧至今不知這是個什么地方,只知道還在城內。
正屋內,四周凡是能落腳的地方,都堆著高高的賬冊,桌上、椅邊、甚至墻角的矮凳上都摞著厚厚一疊。
幾位管事各自坐在小馬扎上,面前擺著算盤與賬本,手指在算珠上飛快撥動。
一時竟無人說話,只有“噼里啪啦”的算盤聲在屋內此起彼伏。
沈霜寧方才已與管事們細細交代了秋收后糧草的調度方案,從南方鹽場的收益折算成糧價,到土豆倉儲的規劃,說了一個時辰,嘴巴都有些發干。
此刻正坐在臨窗的位置上喝茶,往外看可望見一片蔥郁的竹林,還有一汪月牙形的池水。
臨近黃昏,一縷金光灑在池水上,幾尾錦鯉在荷葉下游動。
耳邊忽然傳來窈娘的聲音:“您與世子成婚,也只是合作么?”
雖是個問句,可語氣分明是陳述。
沈霜寧扭頭看向眼前這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停頓片刻,便點了點頭。
窈娘道:“可是世子很喜歡您。”
管事們都在認真算賬,并未留意這邊的動靜。
沈霜寧沒有否認。
但她始終覺得,蕭景淵這一世對自己,是愧疚大于愛意的。
倘若他不記得前世的事情,興許就不會這么喜歡她了。
窈娘觀她神色,不禁有些困惑:“您對世子難道沒有一點喜歡嗎?”
沈霜寧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淡。
窈娘立刻低下頭:“是窈娘失了。”
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可窈娘看出來了。
倘若沒有丁點好感,像沈四姑娘這樣的人,是不會答應跟世子假成婚的。
過了會兒,窈娘還是沒忍住問:“那合作結束后,沈四姑娘便會離開世子么?”連稱呼都改了。
沈霜寧只回了一個字:“會。”
窈娘忽然想起世子成婚時的模樣,她從見過世子那樣高興。原來那場盛大婚禮,從頭到尾,只有新郎官當了真。
世子那般心高氣傲、從不肯低頭的人,竟會為了一個女子剖白軟肋、交付身家,卑微到塵埃里去……
窈娘望著沈霜寧平靜的側臉,心頭一陣發疼,她太明白那種愛而不得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