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廢鐵還能打三斤釘呢,既然巡撫大人想讓圣上另眼相看,那就去和楊澤撕逼好了。陳奇瑜輸了,那就灰溜溜走人;楊澤輸了也同樣如此;兩敗俱傷那就一起滾蛋好了,無論哪種結局,對李啟梅們的利益都沒有絲毫的損傷。
陳奇瑜知道,想要博取更大的名聲,那就要挑硬骨頭啃,楊澤無疑是最好的靶標。
只要搬倒楊澤,那他在朝臣和文官團體的眼中,就會樹立起剛直不阿,勇斗奸閹的高大形象,這就為以后更光明的仕途前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畢竟不能只靠圣眷,他陳奇瑜可不想做個孤臣。
何況據這些時日得到的訊息來看,這個楊澤的確是天怒人怨:制造各種名目,接著修繕皇陵的名義大肆盤剝百姓士卒;強令商戶捐資助銀,然后納入自己囊中;虛報皇陵衛兵額,與衛所將領合謀侵吞糧餉,還有一條足以致楊澤于死地的罪名:貪污皇帝從內帑中拿出修繕皇陵的銀兩!相信皇帝看到后肯定會勃然大怒。
陳奇瑜本已擬好給崇禎的奏本,看到李啟梅的呈報文書后,內心又給楊澤添加了一條罪狀:縱容手下無故致死良民。但美中不足的是,證人證物略顯不足。
今日李世群所述命案的詳情,以及有數名證人手印的訴狀,讓這個案子案情明白無疑,陳奇瑜決定立即給崇禎寫密信,并附上彈劾楊澤的奏本,彈劾守陵太監種種不法事,禍亂地方,盤剝士紳;勾結軍將,苛虐士卒。一旦皇帝將事情的處置權交付與他,他會借機整頓衛所,恩威并施,拔擢人才,打造一支抵御流賊的新軍,那才是他所依仗的政治資本。他有信心憑借自己的眼光和布局,指揮這只新軍,在剿賊的戰斗中重放異彩。
陳奇瑜看完后將訴狀放在案幾之上,神情莊重的開口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此等惡事發生,實在是令人發指!借用修繕皇陵之名,奪取守法商戶之財物,此舉與強盜無異!強取豪奪被拒,惱羞成怒之下殺傷良民,此乃禽獸之舉!”
陳良謨此前對命案有所耳聞,但不知詳情如何,今日聽到苦主敘說原由,主使者是讓他深惡痛絕的宦官,此刻也是義憤填膺。
他大聲道:“正是此等奸佞小人為禍民間,才致使四方不靖!本官這就上本,替死難者討回公道!”
不等李世群致謝,陳奇瑜接著道:“李員外你且放心,本官絕不容殘民以逞的惡賊逍遙法外,你先回去,本官自會與陳大人上奏朝廷,無論如何也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回去等候消息吧!”
李世群見二位大人都已相繼表明態度,心下也是暗自欣慰不已,自己幾乎花去了大半家財,但仇有希望報了。
他起身跪下磕頭致謝后,慢慢退出二堂,陳奇瑜吩咐讓下人知會陳奇之,由他安排前往南京押解銀子一事。
陳良謨朗聲道:“撫臺大人,如今豎閹橫行鳳陽府,修繕皇陵一事已成為楊澤斂財的手段,本就民不聊生的鳳陽百姓更是雪上加霜!我等讀圣賢書之人,豈能任由這等惡賊繼續為禍!下官這就給我皇上本,懇請圣上嚴懲此徒!還請大人本上附名!”
陳奇瑜看了他一眼,心里感到好笑,他從案幾上一摞公文中抽出一本奏折,拿在手中敲了敲,開口道:“士亮,你以為本官這些時日都是在坐困愁城嗎?本官從不打無把握之仗,沒有足夠的證據,你以為就憑你一腔熱血就能說服皇上嗎?本官手里的才是足可致楊澤于死地的鐵證!”
陳良謨連忙起身過來,將他手中的奏本拿過去細細觀看,片刻之后他合上奏本,臉上滿是興奮之色,笑道:“還是大人棋高一著啊!下官查訪數日,終是不得其要領,沒想到大人悄無聲息間,竟把楊賊一伙的底細查探的如此詳盡!下官佩服啊!哈哈”
陳奇瑜暗中撇了撇嘴,當初說好了分頭查訪,我是讓人帶著銀子下去查的,花錢買消息;你倒好,除了換下官服外,就知道板著一張死人臉,路上見人就打聽什么太監啊衛所指揮使之類的消息,人家誰傻啊?這種惹禍上身的事不都是偷偷摸摸的打聽嗎?你可是唯恐天下不知是的。
他笑著開口道:“本官也是碰巧遇到知其底細之人而已,士亮行事光明磊落,本官也是贊嘆不已啊!”
陳良謨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搖頭道:“下官不善與人交往,與民政之事所知甚少,下官意不在此。下官最崇敬之人便是海瑞海剛峰!此生愿學海筆架!做一柄利劍!斬盡朝堂上的魑魅魍魎,廓清大明官場上的歪風邪氣,為此雖死亦不悔!”
陳奇瑜聞心中頓時肅然起敬,他站起身來,整整衣冠,對著陳良謨鄭重施禮道:“士亮氣節之高潔,陳某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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