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

黃瘸子躺在一塊青石板上呼呼大睡，夜夫子則倚靠在青石板一側，鼾聲漸起。

天九歌身背棺材站在后方守崗，楊別則手持長槍目視遠方。

我盤坐在浮空三尺處，聽著遠處時不時傳來打斗的聲響。

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傳來，楊長生輕聲說道：“長生拜見教主。”

我微微睜眼，雙腳緩緩著地問道：“長生，有什么事嗎？”

楊長生說道：“弟子和教主會和之后，一直沒能和教主說上話，弟子飛升這些年，時常感念教主恩情，今日終于得見，心中激動。”

“這些年我也時常想起你，在下界時，你阿蠻主母念叨過你幾次，到了天界，夕月也提起過你，看你如今已是大羅金仙，我心中甚慰。”我說道。

“都是教主知遇之恩，當初教主救我于病危，傳授我道法，才有弟子今日。”楊長生說道。

“牧麟族幫了我的忙，你作為牧麟族族人，我幫你也是應該的，倒是你，飛升天界這些年過得怎樣？”我問道。

楊長生說道：“飛升之后我來到了天界的火云大陸，并且很快加入了牧云宗，之后嶄露頭角被宗主看中，但我不喜爭斗，于是在牧云宗的藏書閣編纂書目，再之后，牧云宗在一次長途運書的生意中被截了道，與他派結了仇怨，從此以后戰爭不斷，直到牧云宗被打得不剩下幾人，因為和師傅體內都含有麒麟血脈，所以師傅經過多年尋找找到了我，我們一起把仇敵覆滅，但牧云宗也不剩下幾人了，因為仇敵的老祖和火云神殿的神使有關系，我和師傅一直被打壓，走不出火云大陸，后來還被關在了神殿的地牢，直到神子之爭，我們才有機會逃出來。”

“你身上的這件神器也是火云神殿的？”我問道。

楊長生點頭說道：“火云神殿的火云神弓。”

“這么說來，這些年你也遭受了不少挫折。”我嘆了口氣說道。

楊長生說道：“教主，其實在下界時，有時候我是不認同你的做法的。”

“比如呢？”我問道。

楊長生說道：“我總覺得，人是可以教化的，而不是以殺止殺、以惡制惡，那時候你說天界比人間更殘酷，其實我內心也有些不認同，我覺得修仙者祈求長生，都是一群愛好和平之輩，大家修行無非是為了逍遙自在，與天地同壽，到了天界之后，我也致力于著書立說，教人仁愛，甚至有幾年我都不曾動用仙術，隱忍脾氣不和任何人起沖突，直到紛爭落到我的頭上，我又想起當年牧麟族被陳天甲滅族時的場景，為什么我們修行到至高，依然紛爭不斷，彼此仇殺。”

我說道：“修行是條不歸路，踏上了就再不能回頭，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一個道理，當我的拳頭不夠硬，那別人的拳頭就會落在我頭上，哪怕那些看似很善良很弱小的人，也會在耳濡目染之下欺凌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我以為努力讀書，將來可以改變世界，但其實讀書只能改變自己，再后來，我終于執掌天下，天下還是紛爭不斷，到了天界，你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依然想要權力，想要更多的錢，更多的神藥，甚至連一個大陸至高無上的神明，也需要神源石這種資源，所以，戰爭是永恒不斷的。”

“黃金世界參與者數以過億，最后能活著的寥寥無幾，我很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不惜命，難道圣賢書上教我們的仁愛愛人都是錯的嗎？”楊長生問道。

“圣賢書不是錯的，你也不是錯的。”我說道。“每一個人的選擇不同，結果自然也就不同，小人貪婪謀財害命，君子有度取之有道，圣賢仁愛愛人，惡徒以殺為樂，選擇成魚肉的必定是刀下亡魂，選擇成刀俎的那就盡情魚肉，欲望驅使之下，每個人各行其道，這才是世界，如果說教有用，無數紀元以來那就不會有這么多紛爭，當初我選擇吞生殺道是逼不得已，對我來說也是最正確的道，長生，你心存仁愛我不批評，但我不希望你為了這些虛無縹緲東西沒了性命，有些犧牲沒必要，因為結果根本起不了作用，圣賢讓別人做就行，我要的是別人主動來和我講道理，而不是我費盡心思去和別人講道理。”

楊長生沉默良久道：“聆聽教主教誨，弟子釋懷了。”

楊長生話音剛落，忽然虛空異動，緊接著一道白影閃過，一枚六面晶體的裝置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