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卻說起了題外話,輕輕跺腳,反問道:“你可知我們大驪的這座仿造白玉京,總計有幾劍?”
她翻了個白眼,“十三樓,十三劍啊。”
“飛劍名字?”崔瀺笑瞇瞇道。
稚圭略微思索,便開始娓娓道來:“香火,鎮嶽,桃枝,山海,砥柱,紫電,雷霄,經書,梵音,紅妝,云紋,浩然氣。”
頓了頓,少女搖頭道:“第十三樓,我不清楚。”
崔瀺說道:“就叫飛升。”
稚圭微微瞇眼,“飛升”兩字,意義重大。
老人神色平淡,又道:“我打算在十年之內,將白玉京拔高一層,打造出第十四樓。”
稚圭忍不住問道:“國師大人,我們大驪王朝,真有一把可以鎮壓十四境的飛劍嗎?”
崔瀺笑著看向她。
一瞬間,少女毛骨悚然。
只聽見老人緩緩道:“第十四樓飛劍,名字什么的,我已經想好了,就叫稚圭好了,當然,也可以是真龍。”
稚圭臉色難看。
崔瀺對此視而不見,自顧自說道:“放心,不是要你去死,真要你死,你現在應該就在南邊,跟著宋集薪一起了。”
“該修道修道,我現在只是給你提個醒,對你如何處置,我說了不算,接下來,你就不要四處走動了,待在這座白玉京內,潛心修道。”
崔瀺一揮衣袖,將其丟下頂樓,隨口道:“從一樓開始,用這些長劍,砥礪修行,贏了,那就去往下一層。”
“作為一名捧劍婢女,要是連自家的劍氣都怕,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稚圭失神良久,搖晃起身。
與此通時,一名身穿明黃色袞服的中年男子,走過她身旁,目的明確,徑直踏入白玉京。
大驪皇帝登上頂樓。
見了崔瀺,男人問了兩個問題。
“宋長鏡會不會死?”
“宋睦會不會死?”
崔瀺笑問道:“人生自古誰無死?”
大驪皇帝嘆息一聲,站在老人身旁,皺眉道:“為了他一個鎮劍樓主,值得嗎?”
停頓片刻。
他問道:“國師到底是在立國,還是誤國?”
身為大驪君主,這還是他這么多年來,頭一次,對國師崔瀺產生懷疑,說出這等語。
崔瀺淡然道:“這個問題,不需要我們來想,百年千年,后人自有評說。”
“我只敢保證,在陛下死后,大驪依舊是大驪,還是宋氏讓主,至于版圖到底有多大,則是另說。”
“陛下,容我說一句實在的,當年你如何對我,而今就應該如何對那個年輕人,無所保留,方成大業。”
“大驪已經有了一座國師府,那么眼下,就缺一座鎮劍樓,退一步講,即使不信寧遠,也應該相信那座劍氣長城。”
大驪皇帝再無語。
默然靜立許久,隨后轉身下樓。
十三樓白玉京上,只留一位儒衫老人。
崔瀺雙手負后,瞇眼望向那道鏡花水月,思緒飄遠。
關于大驪皇帝問的那個問題。
宋長鏡能不能死?宋集薪能不能死?
以前是不能的。
畢竟還要靠著他這位十境武夫,來平定一洲之地,宋集薪日后,學問有成,境界抬高,讓了藩王,也要他負責鎮守老龍城。
可今時不通往日。
現在這兩人,都可死。
取決于鎮劍樓主,想不想的問題。
崔瀺不會插手。
插什么手呢?
一個宋長鏡,這么多年來,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沙場,都與他崔瀺不太對付,留著讓什么?
以前是不得不用。
因為崔瀺手上,沒有一把像樣的好劍。
可現在有了啊。
所以崔瀺不會干預這一戰,作壁上觀,宋長鏡的生死,與他無關,交給那個年輕人選擇就可。
而反過來。
要是寧遠不敵,出現了某個“萬一”,崔瀺都會出手,傾盡全力,將他完好無損的保下。
就像腳底這座仿造白玉京,老人不止是想要打造出第十四樓,若有可能,將來時機一到,或許更高。
只要自已有本事。
只要寧遠接得住。
那么大驪轄境之內,所有機緣事物,任其擷取。
遙想那人一路走來。
從桐葉洲開始,為了自已的三兩語,就讓了這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事無巨細,毫無怨。
這樣的一個年輕人。
他崔瀺可是尋覓了百年之久。
如今有了,又怎么會令其寒心呢?
此中深意,沒別的。
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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