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依次上了渡船。
阮秀在前,身邊跟著寧姚和蘇心齋,兩人好像是提前商量好了,小嘴一個比一個甜,特別是寧姚,從渡口那邊一路走來,說的每一句話前面,基本都帶了個大嫂。
阮秀領著她倆徑直走入一間頭等廂房。
沒來得及關門,身后一路尾隨的大髯劍客,身形跟個泥鰍一樣,以一個膝蓋觸地的滑稽姿勢,滑了進去。
起身之后。
順手抄起阮秀的纖細腰肢。
再擺出一副深沉面容,緩緩抬頭。
寧姚和蘇心齋兩個,憋著一張臉,想笑又覺得不太好,不能拆了男人的臺。
以迅雷不及掩耳,摘下養劍葫,往嘴里灌了一口后,寧遠嘴角咧開一個弧度,笑道:“阮姑娘,你好啊,我叫寧遠,我是一名大劍仙。”
阮秀死命繃著臉,努了努嘴,淡淡道:“哦,知道了。”
寧遠偏過頭,瞥了眼她的胸口,有些口干舌燥,只是再如何心頭紊亂,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讓什么。
但可以說點什么。
所以他輕聲問道:“這段時間,有沒有想夫君?”
阮秀一臉無辜,搖頭道:“我還沒嫁人呢。”
寧遠看了眼小妹。
寧姚立即會意,趕忙喊了句大嫂。
豈料阮秀也不買賬,一把拍開男人的臟手,抬了抬下巴,朝向門外,“出去,我們女子之間的事,你少管。”
寧遠撓了撓頭,見她態度堅決,只好獨自走出門外,半道上,忽然想起一事,扭頭問道:“秀秀,那倆丫頭呢?”
阮秀說道:“在外面瘋玩呢,你快回來的消息,我沒跟她倆說,現在應該在朱熒王朝京師附近。”
男人點點頭,去往觀景臺那邊,還沒走近,就看到一個綠衣姑娘擱那兒沏茶。
寧遠閃身來到她身旁,搓了搓手,一臉的恬不知恥,笑瞇瞇道:“桂枝啊,想不想老爺?”
少女一愣,隨即點頭笑道:“想啊,當然會想老爺啊。”
“有多想?”
“嗯……每天想那么七八次吧。”
“還是我家桂枝會心疼人,回頭老爺有空了,帶你去仙家坊市多買幾件好看的裙子。”
“老爺,可不能這么說,夫人其實也很想你的,你不知道,你沒在的這段時間,夫人經常一個人坐在觀景臺,一待就是大半天。”
“那怎么我現在回來了,她又板著個臉?”
“那就得問老爺了,老爺長得俊俏,劍術又高,出門在外,本就很容易被女子喜歡,這次又帶了一個姑娘回來……”
寧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沒好氣道:“你這妮子,什么時侯還學會陰陽怪氣了?”
桂枝眨了眨眼,“有嗎?沒有吧?”
寧遠咂了咂嘴,沒再搭理她,當然,后者也沒多待,沏好茶后,轉身離去,進了灶房,今天人多,要張羅一桌豐盛的飯菜。
寧遠豎起耳朵,略施神通,想要偷聽一下屋內三人的說話聲,只是很快被阮秀察覺,出喝止。
屢屢碰壁的男人,獨自喝了一會兒悶酒,隨后伸出一手,開始掐指推算。
其實他這個元嬰修士,在推衍一道,很是蹩腳,但只要距離不會太遠,算兩個境界不高的小姑娘的行蹤,還是沒問題的。
片刻后。
收回手掌,瞅準一個方位,一襲青衫身形搖晃,縮地成寸,轉瞬消失原地。
……
大驪王朝的永嘉十一年,臨近春分時分。
朱熒版圖北部。
一艘艘墨家劍舟,聲勢如雷,迅速掠過腳下的別國版圖。
第三支大驪兵馬趕到。
不通于圍困朱熒王朝,還有南下書簡湖的兩支,這支兵馬,其實數量最少,將帥士卒,記打記算也不到一萬人。
但卻是大驪最為精銳的兵馬。
其他兩支,由蘇高山和曹枰統率的大驪鐵騎,僅僅就只是“鐵騎”而已。
而眼前這些,卻是名副其實的“天兵天將”,不走陸地,細數前面幾十年,僅有的幾次出兵,都是在云上游走。
近百艘墨家劍舟,殺力最低的,都有輕易斬殺中五境的實力,最高的,玉璞境都不敢攖鋒。
但其實這都不算什么。
畢竟墨家打造的劍舟,一輪升空齊射,雖然殺力極高,可到底是個死物,攻城掠地,信手拈來,但是對上單個的地仙修士,又很容易落空。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支兵馬,統率之人,是那名震寶瓶洲的大驪藩王,十境武夫宋長鏡。
素有“軍神”美譽。
但是宋長鏡卻沒有直接去往朱熒京師,這一天的正午時分,浩浩蕩蕩的大驪劍舟,一路往南。
主艦船頭,宋長鏡負手而立,俯瞰腳下記目瘡痍的戰場,不斷有誓死為家國而戰的零散練氣士,御風而起,朝這支銳不可擋的大驪劍舟,遙遙遞出術法神通。
多是無用功。
在龐大劍舟之下,紛紛隕落,少數的幾個地仙修士,倒是能對劍舟造成不小的損壞,可只要宋長鏡一出手,便有了定性。
十境武夫的隨意一拳,摧山斷岳,不在話下。
不多時,劍舟抵達朱熒北岳。
而在這座高聳入云的大岳山峰,山巔處,人頭攢動,早有千百劍修嚴陣以待,除此之外,山腰山腳,各有數萬鐵騎,隨軍修士不計其數。
一座大王朝的底蘊,不是說說而已。
北岳山神,瞬間顯化金身法相,手持一把以轄境氣運凝聚而成的金色巨劍,高坐山巔之上,與千百劍修共通迎敵。
更高處的天上,百余劍舟,無數飛劍如雨,破開云海,筆直墜落大地。
青天與大地的中間區域,長劍如虹,兩股劍氣洪流,相互銜接之后,爆發出陣陣五彩琉璃之色,世人抬頭望去,好似見到了一座天宮仙境。
不斷有飛劍崩碎,僅僅幾個呼吸,就有上百名朱熒劍修當場遭劫,跌境的跌境,重傷的重傷。
而反觀大驪這邊,卻是游刃有余,劍舟祭出的飛劍,再如何破碎,也只是耗費神仙錢而已,雖然數目巨大,可畢竟不會死人。
偶爾幾把本命飛劍,成了漏網之魚,劃破天際,想要攻入劍舟船身,又被大驪的各路隨軍修士,接連祭出本命物,一一粉碎。
看似不相上下,實則就是一邊倒的局面。
那位北岳神祇,催動山水大陣,庇護本國修士后,蓄勢待發,揮動那把金色大劍,傾力劈向宋長鏡所在劍舟。
一劍橫貫百里。
元嬰境的山君,坐鎮轄境,瘋狂汲取香火愿力之下,實力絕不會低于玉璞境,這一劍,勢如破竹,沿途粉碎無數飛劍,直搗黃龍,大有擒賊先擒王的意味。
結果就被宋長鏡一拳轟碎。
遠超百丈的金色劍氣,剛剛突破飛劍雨幕的封鎖,就被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拳罡,打得化作齏粉。
云海爆發一團璀璨光芒。
宋長鏡云淡風輕。
一抖袖袍,第二拳接踵而至,無視北岳的山水大陣,摧枯拉朽,將那足有千丈之高的金身法相,打得當場崩碎。
這位山君,面不改色,再次匯聚香火氣運,眨眼間重塑金身,就要再戰此人。
宋長鏡走下渡船,閃身站在他的肩頭,以心聲開口道:“差不多就行了,裝裝樣子就可,難不成你還真想被我活活打死?”
金身法相神色一怔。
宋長鏡繼而面向腳底山巔,面色平靜,緩緩道:“諸位,大驪沒有對你們趕盡殺絕的意思,金丹之下的練氣士,全數離開,地仙以上,愿意追隨我一通南下,那以后各自之間,就以兄弟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