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你這個江湖共主,還有另一位,過錯尤其大!”
聽完之后,李柳依舊是面無表情,面對這個老人,沒有畏懼,也沒有什么愧疚。
身子后仰,背靠墻壁,李柳仰頭望天,淡淡道:“大概……是吧?”
老人冷冷一笑。
相傳當年的登天一役,人族在沒有任何一位十五境的情況下,之所以能成功,掀翻遠古神靈的統治……
是因為三個點。
天庭共主消失,據傳是因為自主散道。
持劍者倒戈,相助人族登天,首當其沖,一劍釘死一名披甲神將,打開四座天門之一。
僅僅只是如此,其實還好。
畢竟除了共主和持劍者,還有三位至高存在。
披甲者,加上水火二神,三尊十五境巔峰的古老神祇,若是聯手,人族拿什么打?
一個持劍者,即使殺力高出天外,面對與她一個層次的至高神靈,通樣難以斬殺。
所以老人才會說,李柳與另一位,在遠古歲月,在那登天一戰中,過錯尤其大。
李柳,江湖共主,水神。
阮秀,星辰共主,火神。
兩位至高存在,為了一場大道之爭,打了個天翻地覆,導致神道崩塌,各自之間,折損嚴重。
只留披甲者一人,帶著剩余遠古神靈,死守天庭。
這樣一看,所謂的天庭,所謂的遠古神靈,細數曾經他們所讓之事,真就好似一場鬧劇。
照某個匹夫劍修的話來說……
就他媽是村口斗毆,互相扯頭發。
楊老頭自顧自說道:“我們這種存在,擱在當年,眼中是無晝夜之分的。”
他看向對面兩個女子,緩緩道:“你們一個是生而知之,一個就沒死過,萬年過去,到現在,難道還以為這座人間的人族,是跟以前一樣的螻蟻?”
“不說道門和佛門,只說咱們現在腳底下的儒家文廟……”
“那位禮圣,造文字,鑄九鼎,合道一個“禮”字,難不成就只是為了給浩然天下的蕓蕓眾生,制定一系列的規矩禮儀?”
老人抬了抬煙桿子,“事實上,小夫子此舉,最大的原因,就是打造一道包羅天地的文字牢獄。”
“針對的,就是我等神靈。”
“禮圣以一已之力,以書上所造萬千文字,阻隔天庭,分開天地,真真正正的絕天地通。”
老人看向高大劍靈,譏笑道:“這里就屬你,最為短視,一萬年泡在那龍須河,看了這么久,還是跟當年沒什么區別。”
沒等劍靈如何動怒,楊老頭又笑瞇瞇問道:“又要搬出你那位主身了?”
頓了頓,他說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的主身,也就是天外那位,境界早已不復當年?”
“你又知不知道,就算她破例下界,強行撕毀與儒家的約定,等她到了浩然天下……
即使是她,身處禮圣的文字牢獄之中,也會被消磨道行?”
小夫子的文字,從來不是什么繡花枕頭。
造字鑄鼎,絕天地通,禮圣的這個舉措,已經是徹底斷絕了人間修士,躋身十六境的可能性。
不止于此。
任何一位遠古神靈,要是冒然下界,不僅會被儒家規矩壓勝,還伴隨一場大道文字的碾殺,行走人間,好似墮入地獄。
而今待在人間的遠古神靈,之所以不被禮圣的規矩壓制,是因為認真來說,他們已經不算是完整的神。
好比李柳,好比阮秀,都是轉世,覆上了一具人族皮囊。
“禮圣……”楊老頭揉了揉下巴,流露出一抹緬懷之色。
“當年就是這種讀書人,一個接一個,前仆后繼,悍不畏死,最后打翻了我們的天地。”
老人搖頭笑道:“別以為現在的幾座天下,哪哪都是人心向下,但要是真的大難臨頭,一樣會出現很多這樣的人。”
“人族就這點好,平時個個內斗,山上山下,廝殺不斷,烏煙瘴氣,但要是再來一次,劫難將至,通樣會有無數修士,甘愿聯袂登天,一一赴死。”
“這就是儒家的教化之功了,都說百姓愚昧,自私自利,一座浩然天下,各家自掃門前雪。
可就好比耕田插秧,人心向下,就如蟻蟲啃食莊稼,雖然會導致收成減少,但泥土本身還在,依舊代代相傳。”
老人說道:“我們沒有。”
“所以當年那個存在,散道了,身化萬千,觀道后世的萬年人間。”
楊老頭笑問道:“你們以為,他就只是為了看這些昔日的人族螻蟻,就沒想過,這個“一”,也在看我們這些神靈殘黨?”
劍靈沉默許久,最后抬起頭來,看向那個老人。
她問道:“老神君說了這么多,難不成是要告訴我,當年認主我的主人,是錯的?”
老人搖了搖頭。
劍靈瞇起眼,“那為何想要我換主?”
楊老頭說道:“暫時。”
高大女子冷笑道:“絕無可能。”
“老神君是覺得,我家小平安,會比不上那個小子?”
老人笑了笑,煙桿子指向她,“論學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高下立判,畢竟陳平安的先生,是文圣,幾個師兄,學問也不低。”
“但論人性,我看未必。”
劍靈皺眉道:“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