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風,你那師父,要我讓什么?”
此話一出,邋遢漢子一愣。
寧遠笑了笑,撂下飯碗和筷子,再次拿起養劍葫,開始喝酒。
他緩緩道:“大風兄,都是明白人,直說就可。”
“你那師父,就是楊老頭,要是有什么話捎給我,或者是要我讓什么事,現在就可以說了。”
寧遠從始至終,都不覺得,這個天底下,會有那白撿的餡餅。
就像第一次北游,他能破例離開劍氣長城,是因為自已足夠特殊,讓老大劍仙愿意賭一賭。
自已現在的媳婦兒,也就是火神阮秀,當初之所以能南下劍氣長城,難不成真就只是因為少女思春了,想男人了?
寧遠可以篤定,即使秀秀她爹答應,也沒用,哪怕是齊先生,也無法決斷此事。
能放火神離去的,天底下只有那個藥鋪老頭,昔年遠古天庭的十二高位之一,掌管一座飛升臺的青童天君。
老頭子的這個神職,照理來說,比不上五至高,但其實地位什么的,在某種意義上,還要更高。
他管著人間絕大部分的舊日神靈。
一萬年來,這些遠古神靈,每一次轉世,都是他在安排,哪怕是水火二神,也不例外。
延續神道香火,老神君權柄極大。
所以這樣一看,阮秀這姑娘,當年能去劍氣長城,最后又成了他寧遠的道侶,都是因為楊老頭點了頭的。
說白了,寧遠這個媳婦兒,是人家送的。
話有點難聽,但事實就是如此。
雖然是算計,可無論如何,寧遠現在,就是欠人家的。
鄭大風來了老龍城,開的這家灰塵藥鋪,選哪兒不好,為什么偏偏選了糕點鋪子隔壁?
他有那個腦子?
還不是老神君授意的,讓鄭大風暗中護著鋪子,護著寧遠親近的兩個姑娘。
那么這個人情,就欠了兩份了。
鄭大風眉頭緊鎖。
他摸出老煙桿,又開始吞云吐霧。
寧遠沒好氣道:“先說好,我大概會在老龍城待個十天左右,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漢子一臉糾結,最后搖了搖頭。
他說道:“老頭子沒說什么,至少關于你的事,只字未提,走的時侯,也只是給了我一個地名而已。”
寧遠揉著下巴,微笑道:“就這些?沒事了?”
鄭大風咂了咂嘴,略微思索后,還是告知了實情。
“老頭子跟我說過,我的武道九和十,都在兩個年輕人身上……”
寧遠嗯了一聲,打斷道:“不用解釋過多,我認識那個陳平安。”
他笑瞇瞇道:“一句“弟子不必不如師”嘛,助你解開心關,破開多年紋絲不動的九境大關。”
鄭大風點點頭,“認真來說,這句助我破境的話,雖然出自陳平安之口,但其實是齊先生所留。”
寧遠擺擺手,“說重點。”
鄭大風忽然開始正襟危坐,雙眼死死盯著這個年輕人,問道:“寧遠,據老頭子所說,你是最后一個見過齊先生的,
那齊先生……有沒有像陳平安一樣,讓你帶話給我?”
寧遠想都沒想,果斷搖頭。
“沒有。”
鄭大風有些不死心,問道:“老頭子說的話,從來不會出錯,寧遠,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再仔細想想,到底有沒有?”
漢子雙眼之中,逐漸布記血絲。
見他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一襲青衫放下養劍葫,認真的想了想。
最后寧遠說道:“真沒有。”
他可沒騙人,當時在藕花福地飛升遠游,在那道天門之外,齊先生是與他說了幾句話,但其實都與鄭大風的破境無關。
最后一句,是那“君子不救”。
這話就更不可能了。
武道八境破九境,這座關隘,極大,山上稱為“叩心關”,其實類似于練氣士躋身上五境的心魔。
過不去,一輩子就待在八境,鄭大風當年能跨過去,就是以前有人給他說了一句話。
弟子不必不如師。
鄭大風的心關,在于自已那個師父。
這個漢子,脊梁硬的很,天底下就沒什么能讓他懼怕的事物,唯獨楊老頭。
而破境之后,短短時間內,鄭大風的武道境界,就迅速攀升,最后直接躋身了九境瓶頸,只差一步,就能勘破十境大關。
至于九十之間的關隘,難度有多大,都不用想,擱在山上,被譽為“撞天門”。
九至十境,需撞天門。
但寧遠知道的,又不只是這些。
所以他抬起頭,看向急得原地打轉的漢子,問道:“鄭大風,當年在老龍城破境,你明明可以直接連破兩境,躋身第十境,為什么沒有跨出那一步?”
鄭大風停下動作。
寧遠瞇起眼,“是知道自已一旦跨過那道天門,就一定會死,對不對?”
鄭大風突然想起曾經的一個畫面,一時間,饒是他,也是汗如雨下,死死咬牙。
他沉默半晌,最后一五一十的,跟寧遠道出了實情。
當年在老龍城,他因為陳平安的那句,“弟子不必不如師”,從而叩開心關,一步步踏上云海。
以八境武夫,一步登天,直接躋身了九境巔峰,最后更是半只腳跨入了十境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