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她的釣竿,小姑娘興沖沖的回到觀景臺,開始一番忙活。
一大捆魚線,是她之前在東海渡買的,綁在釣竿上,掛上魚鉤魚餌,輕輕一拋。
于是,一根長達千丈的魚線,就這么從渡船之上,落入海水之下。
然后從清晨坐到日上三竿,一條魚都沒上過。
一襲青衫出現在身后,笑道:裴錢,你這是什么釣魚路數
垂釣仙人
裴錢扭過頭,嘿嘿一笑,說她壓根就沒想過真的能釣上魚,只是覺得好玩。
寧遠板起臉,不許撒謊。
小姑娘撓了撓頭。
男人隨意坐在一旁,忽然問道:裴錢,明明很辛苦,也很痛,為什么從來不肯放棄
因為很羨慕那些御劍仙人因為你曾經說過的,要當一名真正的大俠
裴錢認真的想了想,半晌后,方才點頭道:應該……是吧
師父是御劍仙人,我作為師父的開山大弟子,當然不能只是個繡花枕頭,
怎么也要努努力,以后跟著師父走南闖北,才不會被別人笑話啊。
裴錢掏出一把瓜子,分作兩半,一半遞給寧遠,說道:至于當不當什么大俠,都沒有很大關系哩。
寧遠笑問道:怎么說
小姑娘解釋道:我之前跟姐姐聊天時候,聽說了桐葉洲那邊的事。
師父仗劍前去,是為了斬幾頭大妖怪,幾劍把它們砍死,很快又回來找我們了。
寧遠吐出幾瓣瓜子殼,這件事,與當不當大俠,有什么關聯嗎
裴錢點頭如搗蒜,有的。
小姑娘爬起身,小短腿跑的飛快,回了一趟自已房間。
再回來時候,裴錢手上已經多了好幾份山水邸報。
一一攤開,裴錢說道:這些山水邸報,都是之前在天闕峰買的,上面寫的,全都是桐葉洲的事。
寧遠隨意掃了一眼,然后
小姑娘雙臂環胸,皺眉道:然后這些山水邸報上面,我翻了好幾遍,都沒有師父的名字!
明明是師父斬了那些大妖,救了這么多的人,但是卻沒有幾個人記得住師父。
寧遠笑道:所以
裴錢擺出一副大人模樣,頷首道:所以我不想做大俠了。
我要跟師父一樣,做好事,不留名!
小姑娘忽然想起一句書上的詩詞,大有俠氣,于是便笑瞇起眼,補充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寧遠點點頭,深以為然。
他高高豎起一個大拇指。
裴劍仙,好大的氣魄!
紅衫小姑娘訕訕一笑,有些不太好意思。
默然片刻,裴錢突然輕聲道:師父,其實我早就想過放棄了。
還不止一次,我的十根手指頭,都有點數不過來哩。
寧遠問道:那為什么還是堅持下來了
小姑娘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因為我想去神秀山啊。
想一直跟著姐姐,也想一直做師父的開山大弟子,而想要做到這個,我就不能再跟以前一樣了啊。
寧遠把瓜子還給她,摘下養劍葫,開始喝酒。
越來越懂事,是好事,但人要是太過于懂事,對于自身而,難免就會少去許多的開心事。
幾口酒水下肚,寧遠問道:裴錢,師父跟你說一件事
師父說就好了,弟子一定會用心去聽的。
一襲青衫緩緩道:裴錢,其實就算當初在南苑國,你沒有遇上我,也會遇到別人的。
裴錢想要說點什么,但寧遠卻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示意別打岔。
寧遠說道:沒有我,你也會遇到別人,這不是假設,而是一定的事。
那個人,是個根正苗紅的讀書人,品行極好,你要是跟著他,不說以后成就如何,只說過不過的好這一點,就肯定比現在要好。
好很多,最起碼那個讀書人,不會像我這樣,教拳給你打個皮開肉綻,練劍把你戳個千瘡百孔。
裴錢聽的一愣一愣的,問道:那個人,很好比師父還要好
寧遠笑著點頭,在這一點上,我當然不愿承認,自已比不過別人,但是那個讀書人,確實是很不錯的。
起碼在這座浩然天下,他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根正苗紅,而你的師父我,只是一個出劍無忌的匹夫而已。
裴錢沒有任何猶豫,瘋狂搖頭,不對,這是錯的!
寧遠晃了晃養劍葫,怎么說
我的這個說法,不是什么空話,具體如何,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
但打個很淺顯的比喻,就像一枚谷雨錢和一顆雪花錢,同時擺在面前,只要不是個傻子,任誰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吧
又怎么會不對呢
裴錢低下頭,雙手死死攥緊衣角,眉頭緊皺。
最后小姑娘好似終于想到了什么,抬起頭來,神色極為認真。
師父,這樣是不對的!
寧遠笑瞇瞇道:那就說說你的道理。
裴錢說道:我不要別人,就要姐姐和師父,我不知道旁人是怎么看的,但在我裴錢這邊,這世上就沒有人,可以跟師父和師娘相比!
這還是黑炭丫頭第一次喊阮秀為師娘。
裴錢雙手虛握,沉聲道:別人再好,境界再高,學問再大,那也是別人,跟我裴錢沒有半毛錢關系。
但是師父和師娘,哪怕在外人眼中再如何不好,對我來說,那就是很好,好的不能再好。
黑炭丫頭眼神明亮,目視前方,與身旁的師父,就這么一股腦的說著自已的道理。
永遠有人更好,但是當下即是最好!
沒來由的,寧遠就想起了一個姑娘。
弟子裴錢,又給自已師父上了一課。
……
第二日,臨近傍晚時分。
阮秀出關,成功破開關隘,躋身十一境里的后半程。
與此同時,神秀山渡船,也已經緩緩駛入老龍城一座仙家大渡口。
暑去寒至,秋去冬來,這座東寶瓶洲,總算是到了。
……
扌丁卡,日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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