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無歲月。
從天闕峰啟程,到現在已經過去接近一個月時間。
神秀山渡船,數日前,也已經離開桐葉洲陸地,進入東海轄境。
這天下午,寧遠從打坐狀態退出,吐出一口濁氣,獨自坐在桌旁,總結先前修行,還有以后的修行之路。
傷勢什么的,好的差不多了。
反正在抵達寶瓶洲之前,只要不出現什么意外,都能恢復往昔光彩,達到金丹境這一境界的瓶頸。
想要重回十樓,按部就班的修煉,估摸著需要個一年左右。
不過他當然不會按部就班。
對于這方天地,年輕人是個變數,對于寧遠,他自已也是變數。
所以寧遠打算,在抵達老龍城之前,將那顆無瑕舍利嘗試煉化。
舍利是心相寺老僧所留,品秩極高,一旦煉化成功,破開瓶頸不是難事。
寧遠有些憂心忡忡。
桐葉洲告一段落,回到寶瓶洲之后,他需要面對的,相比前者,絕對不會來的小。
寶瓶洲雖然是浩然天下最小的一個洲,明面上的實力,也最為弱小……
可那座小鎮,卻是個天大例外。
他這個金丹境劍修,厲不厲害
當然厲害,擱在絕大多數的山上仙家,最最起碼,都是中流砥柱的存在。
可要是往驪珠小鎮丟進去,浪花都濺不起來一點。
不過小鎮那邊,寧遠不會過多憂心。
真正要注意的,還是大驪那邊,也就是狗日的崔瀺。
這個國師大人,已經在桐葉洲算計過他一次,回去之后,算計什么的,都不用想,只會更多。
所以修為境界,自然就越高越好。
站的越高,不止是看的越遠,也能避免許多的麻煩事。
寧遠忽然轉過頭,看向墻上掛著的一把無鞘長劍。
其實這把太白仙劍,年輕人從未想過占為已有。
只是他現在的實力,還太低,無法跨越兩座人間,將仙劍送去青冥天下。
或許上五境,才可堪堪做到。
上五境啊上五境。
寧遠后仰身子,靠著椅背,瞇眼望向窗外,喃喃自語。
出神間,窗口上就突然多了個腦袋。
裴錢。
很快腦袋又從窗臺消失,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寧遠起身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站得筆直的紅衫小姑娘。
裴錢抬起頭,笑瞇瞇道:師父,今兒個是中秋哦。
是姐姐告訴我的!
正說著,小姑娘雙手捧起,手心出現一大把堆成小山的銀子。
姐姐給了我好多的錢,要我喊上師父一起下船,去底下的渡口買些好物件呢。
寧遠這才發現,渡船此時沒有再航行,停在海面上的半空。
男人笑著點頭,問道:就你跟我
你姐姐不一起去
裴錢搖搖頭,早上姐姐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了一條好大的大魚回來,現在正擱灶房忙活兒呢。
讓我跟著師父下船去買些需要的物件,還要買點新衣裳。
寧遠便點點頭,帶上裴錢,準備下船,只是中途碰上了剛剛走出門外的隋右邊,后者也想下船一趟。
寧遠沒有拒絕,于是三人一道,去往下方的這座海上渡口。
裴錢與隋右邊,都是武夫,也都沒到遠游境,無法御空,所以三人是共御一把長劍。
渡口建造在一座小島上,不大不小,除了神秀山渡船,海邊還停著七八艘仙家飛舟。
孤懸海外,渡口集市竟是頗為繁榮,放眼望去,修道之人不少,凡人更多。
估計是因為中秋佳節的緣故了。
其實修道之人,不說全部,總歸是有一部分,更為注重這些一年一次的佳節。
集市兩旁,擺著許多地攤,有賣山上法寶的,也有賣凡俗之物的,過路之人,有穿金戴銀的達官貴人,也有抱著破碗的貧苦乞丐。
寧遠牽著裴錢,前者在與過往行人打聽這座渡口,后者閉著嘴巴,視線落在集市角落里的一個乞丐身上。
渡口所在東海,名字也叫東海渡,背后的主人,是那位東海水君,一名仙人境山水神靈。
這條去往寶瓶洲的海上線路,到了東海渡,也就算是走了快一半。
此時中秋,等到抵達寶瓶洲的老龍城,估計已是立冬時分。
過了渡口,隋右邊說要獨自逛逛,想讓寧遠給她幾顆神仙錢。
寧遠直接拒絕。
隋右邊臉色不太好看。
見男人無動于衷,隋右邊只好忍著氣,以武夫聚音成線的手段,跟他說了一句話。
公子,可否借我幾顆雪花錢,我好去買兩件衣衫。
寧遠轉頭看了她一眼。
這才發現,隋右邊現在,還是之前那一件黑衫,穿在身上,略顯寬大。
因為這衣服最開始就是寧遠的。
而隋右邊走出畫卷穿的那一件,破破爛爛,屁股都兜不住,自然就穿不得。
一名六境武夫,混到這個份上,也是沒誰了。
不過也不能怪她就是了。
畢竟寄人籬下。
寧遠想了想,點頭道:那就跟著,待會兒進了鋪子,你自已挑,我來付錢。
但是記住,不能超過五顆雪花錢。
隋右邊忍著氣,迫于無奈,跟在一大一小兩人身后。
裴錢欲又止,想要幫教她練劍的神仙姐姐說幾句話,只是想了想后,還是沒說出口。
雖然跟著隋右邊練了快一個月的劍,但其實小姑娘一直都不太喜歡她。
不是因為隋右邊整天一副死人臉,也不是因為她沉默寡,不好相處。
而是裴錢曾經屏氣凝神,看過這個神仙姐姐的心境。
就看了一眼,小姑娘差點嚇得跳起來。
她跟阮姐姐說過,在師父回來之后,也提起過。
這個教她練劍的神仙姐姐,心境之中,藏著一個男人。
就是她的師父。
但可不是什么男女情愛。
裴錢親眼所見,隋右邊在她心境里邊,一劍又一劍,把自已師父戳了個千瘡百孔。
寧遠得知之后,沒什么反應,只是讓她不要聲張,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隋右邊,這位藕花福地某個時代的天下第一,無論是天賦,還是心性,其實都更像是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
雖然被迫跟在寧遠身后,所處方寸之地,但是她的視線所及,依舊不是藕花福地,更加不是什么人間。
而是天上。
她是一個眼高于頂的女子。
對此,寧遠是很贊賞的。
要是一切順風順水,說不得隋右邊以后,還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不過這種光景,能不能實現,是一回事,就算實現了,恐怕也需要不短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