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寧遠離開心相寺后,徑直回了住處。
推開大門,年輕人步入院中。
阮秀坐在涼亭內,那個枯瘦小女孩,正在逗弄那些雞仔。
手上提著一個袋子,裴錢一把一把的往外撒米,喂雞喂得不亦樂乎。
少女朝他招了招手,寧遠一個閃身后,挨著她坐在長椅上。
兩人一同看向黑炭丫頭。
寧遠輕聲道:大概會在藕花福地待上一年的樣子。
阮秀輕微點頭,她對這些不太在意,反正寧遠說什么,她就只管照做就好了。
何況一年而已,不算多久。
想了想,寧遠又開口道:秀秀,你可以先行離開,這里的靈氣太少,機緣也不多,對你的修行,沒有任何好處。
你先回寶瓶洲,或者干脆在老龍城的鋪子里等我……
話沒說完,青衣少女就擺擺手,打斷了他。
阮秀略微皺眉,語氣有些不滿道: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少年看著她,眼神溫柔。
奶秀不太好意思的撩了撩鬢邊發絲,輕聲道:當初離開小鎮,我就答應過老神君,回來的時候,要帶上你一塊兒。
你別多想。
寧遠揉了揉她的腦袋,調笑道:老夫老妻的,少想多想,不都一樣
她沒好氣的拍開作亂的手,轉而問道:寧遠,這個丫頭,你是打算如何...處置
說來說去,少女那日攔著寧遠殺人,但是說白了,后續如何,還是留給自家男人定奪。
阮秀現在的人性,自然極多,除了一份至高神格之外,半點神性皆無,活脫脫的一個尋常女子。
以至于她的性子,轉變之快,匪夷所思。
那日攔著寧遠出劍,除了心疼這個半大孩子之外,更多的,其實還是為了寧遠,為了自已男人。
因為齊先生當初前往劍氣長城,除了找寧遠之外,還單獨找她聊了一次。
也沒別的,讓她在這次遠游路上,多關注寧遠的心境變化。
一種護道。
曾經有個男人為她護道,讓她成為了真正的人,那么現在,少女也會一路跟著他,讓他也腳踏實地,剔除魔性,直到活出‘第二世’。
不過這些事,阮秀從未跟男人提起過。
寧遠視線落在裴錢身上,后者早已瞧見了他,臉上沒了任何笑容,乖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甚至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小姑娘對于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骨子里的畏懼。
在她眼中,寧遠就像是以前逃難路上,遇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那些對她厭惡至極的人。
那時候老爹要賣了她,一路上找了很多的店家,但是都沒能把她給賣出去。
這些店家,都是賣人肉包子的黑店,找了好幾間,但是那些掌柜,都認為她太瘦了,身上的肉太少,不愿意掏錢。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跟這個男人,沒什么區別。
都是厭惡,明明互相不認識,但好像都恨不得她去死。
所以小姑娘后來,也極為厭惡他們,巴不得他們也去死。
唯一的不同,就是裴錢面對這個男人,不敢心生任何不好的念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就像面對自已那個,吃饅頭撐死的老爹一樣。
逃難路上,她餓的皮包骨頭,老爹也一樣,瘦的跟個猴一樣,她明明有很多機會,在無數個夜晚,悄悄逃走。
但小姑娘就是不敢。
她怕老爹,怕到不敢抬眼看他,現在面對這個青衫男人,也是如此。
寧遠盯了她好一會兒,忽然抬起手來,朝她招了招,面無表情道:過來。
小女孩身子一抖,硬著頭皮,磨磨蹭蹭的來到他面前。
低下頭,不敢看一眼。
寧遠直截了當道:我給你兩個選擇。
小姑娘腦子空白一片,只是一味點頭。
寧遠笑了笑,豎起手掌,說道:第一個,我送你去出家,就在城南那邊。
你一直混跡在城南,所以應該知道那座心相寺,我與里面的住持大師有些許交情,送你進去,不是問題。
寺廟有規矩,不收女弟子,所以你要是出家,就得剃發裹胸。
剃發自然是剃光頭,至于裹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用一根布條,死死勒住胸口,限制其發育,通俗易懂一點,就是除了褲襠里的物件不同,其他方面,就是男子。
這種規矩,并非死板。
恰恰相反,還是為了保護她。
當初逃難路上,小姑娘就是因為太瘦太丑,所以沒人愿意花錢買她,方才幸免于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