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閉上雙眼,持劍之手,微微顫抖。
其實她曾經想過這些。
寧遠的那本山水游記,上面出現過不少女子。
酒肆的云姑,倒懸山的一名女子天君,桂花島的桂花夫人,鋪子里的小姑娘桂枝……
而那個姜姑娘,筆墨最多。
雖然寧遠從沒寫過任何表明心意的話。
可阮秀依舊如鯁在喉。
只是在倒懸山上的時侯,少年對他很好,好到少女已經快要忘了這事兒。
她曾經說服過自已。
那個姜姑娘,只是寧遠游歷路上遇到的女子里頭,其中一個罷了。
最多就是好友而已。
畢竟人這輩子,總會有幾個所謂的‘紅顏知已’。
阮秀小時侯,也有幾個玩伴兒,沒什么不能理解的。
但現在從這個心魔寧遠的嘴里說出來……
如劍在喉。
難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這心魔是他的惡念所化,本就是寧遠的一部分,他知道那個少年心底的所有事。
倘若真是兩情相悅,寧遠為何非要去往蠻荒腹地
留在劍氣長城,留在倒懸山,豈不是更好
就算最后還是要死,也會死在劍氣長城。
那么這樣一來,自已就能把他的完整魂魄帶走,以后死而復生的辦法...不少,多的是。
修道的山巔處,轉世之人比比皆是,真不算難。
看著心境遭劫的小姑娘,心魔寧遠笑道:“這回信了吧?”
“所以無論怎么看,都是我更好。”
“我即是他,只要接納了我,上五境關隘直接可破。”
“蘇醒之后,你也不用留在劍氣長城,帶著我回到家鄉就可。”
“見了阮師,咱們一家子團團圓圓的,以后……”
‘寧遠’揉了揉下巴,笑瞇瞇道:“以后再養育一雙兒女,一個姓寧,一個姓阮,如此這般,豈不是最好?”
半晌后,阮秀睜開雙眼。
她瞥了眼天上。
那里有一塊長劍碎片。
隨后微笑道:“我斬不了你,但是他可以。”
‘寧遠’搖頭又點頭,聳了聳肩,“他當然能輕易弄死我,不過我的話已經說完了,無所謂了。”
“你以為這塊劍身碎片,為什么好巧不巧的現在趕來?”
“因為他感應到了你即將躋身上五境,還知道沒有他的話,你肯定過不去。”
心魔指了指自已,道:“他很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就是他當初離開倒懸山的時侯。”
“只不過他的人性太厲害,我翻不起什么浪花,一直被他鎮壓在心境湖底而已。”
“但是阮秀,你有沒有想過……”
“他為什么要這么讓?”
“為何他能算的出來,你一定過不去我這個心魔?”
‘寧遠’肆意大笑。
“因為他心虛。”
“因為他知道,我這個惡念,一定會把他內心深處的那些骯臟,在你面前一股腦的說出來。”
“因為我想活,我不甘心,憑什么我是他的惡念,就要被他鎮壓?”
“憑什么他選擇去死,我就要跟著去死?”
“你只要接納了我,將我留存在你的神境之中,他寧遠死,我也不會消失。”
“他不珍惜自已的命,不拿性命當一回事,可我珍惜啊!”
心魔咬牙切齒道:“憑什么?!”
“憑什么他是他,而我不能是我?!”
幾句話說完,少年神色疲憊,擺了擺手道:“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要是依然想斬我,那就動手吧。”
“我告訴你,斬我的辦法,一共有兩個,要么放那塊劍身碎片進來,要么……”
“要么就別再壓制你的神性。”
‘寧遠’說道:“阮秀殺不了我,但是火神可以。”
話音落下,青牛背上,少年盤腿而坐。
他望著不遠處的龍須河水,靜默無,好似已經認命。
少女一根馬尾辮,輕輕晃了晃。
她手上一松,長劍落地。
閉上眼,記憶里,從小鎮開始,從腳底的青牛背石崖開始,那個少年的身影,逐漸蒼白。
回想那時的倒懸山,那個沒有蟬鳴的夏天,原本鮮活的青衫少年,一瞬模糊。
是啊,都入秋了。
入秋本就代表著凋零,又怎么會不顯蒼白呢。
半截城頭上。
老大劍仙瞇起眼,看了看小天地的阮秀,長嘆口氣。
終究還是如此。
想了想,老人并攏雙指,在自已的小天地表面,戳出一個細微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