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問了個一直想問的問題,敢問劍仙,是否知曉許多將來之事
寧遠微微點頭。
周密直截了當問道:我周密,結局如何
年輕人淡然道:死。
讀書人面色不變,詢問道:怎么個死法
神魂俱滅,不得超生。
何人所殺
天下共斬。
聯想到某個可能,儒衫中年笑道:既然是被天下共斬,那我的最終成就,豈不是要...高過青天
話音剛落,周密竟是放肆大笑。
我周某自幼修道讀書,數千載光陰里,也曾設想過自已的道路,走到最后,是個什么光景。
讀書人站起身,沿著崖畔緩緩踱步,山風將其衣衫吹的獵獵作響。
昔年身在浩然,心比天高,苦心撰寫一本太平之策,想要為文廟獻計,為天下人謀求一份自由,終不得果。
所幸壯志未消,幾經波折之下,成了蠻荒周密,得以有一條道路登高,更有一絲希望以一已之力,改天換地。
周密轉過身,笑道:其實在下想要做之事,極為艱難,當時初登合道境,我就為自已推演了一番。
登天之策,一半一半,換天之計,十不足一。
我周密,早就是人族叛逆,那么一旦失敗,必然身死,沒有更多例外。
而刑官所說,他年我周密的最終歸宿,是被天下共斬...
周密轉過身,微笑道:如此收官,豈不是人生幸事!
寧遠卻說了句不太好聽的,但先生的新人間,成了泡影。
所以,如果先生信我的一面之詞,在這條注定失敗的道路上,還是打算走上一遭
讀書人笑道:左右無非就是個死,不走這條路,還有別的可選
周密擺擺手,取出一方古樸印章,模樣不太好看,邊款篆文極多,寧遠念不出來,十個字里面,有八個認不得。
倒是底款篆文,用的是浩然天下的通用文字,饑不果腹老書蟲。
讀書人一指點出一幅山河畫卷,手拿印章,朝著底部輕輕呵了口氣。
那幅山河畫卷,與正常的堪輿圖沒什么差別,但寧遠卻沒見過。
除了蓮花天下,其他三座他都去過,堪輿圖自然也見過,周密這幅,肯定也不是那座禿驢天下。
劍仙要看,恭敬不如從命。
話音落下,讀書人重重按下印章。
一瞬間,除去兩人所處的山巔崖畔依舊毫無變化,可是周遭的所有天地,已經變了模樣,仿佛置身于一處太虛神境。
寧遠曾數次以心神進入過秀秀的‘神境’,對此自然不算陌生。
不過周密的這‘神境’,到底還是假的,是他的心相所化。
讀書人再一揮手,一艘虛舟自遠處而來,緩緩停靠在崖畔邊緣。
周密踏上船尾,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寧劍仙,請。
背劍青衫身形一閃,絲毫不客氣,站在了船頭之上,笑道:周先生直接讓我真身進入,真不怕我遞劍
秀秀的那片神境,寧遠每回都是以一縷心神進入,可這周密,卻敢讓他的真身降臨自已的心相之地。
寧遠要是拔劍,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全力出手,隨意幾劍就能給他‘開膛破肚’。
哪怕殺不了他,起碼也能斬了他的天人相,跌境是毫無疑問的。
周密笑道:自然怕。
此前數次目睹劍仙出劍,那種殺力,蠻荒的飛升境大妖里頭,找不到一個。
寧遠回過身,周密正色道:人活一世,總要選擇。
虛舟開始前行,像真的懸在水面上,漸漸離開崖畔。
一襲青衫站在船頭,臉上笑意莫名,伸出一手,長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