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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 番外:《我們仨》

      因訂閱比例不足,此為防盜章,24小時后恢復。本文由。lxiaoshuo。首發“馬上就睡,收拾書包呢!”已經凌晨兩點了,沈多意仍坐在書桌前忙活,桌上的習題冊子和書本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卷子也都工整地疊成一摞。

      今天放學后去小飯桌給幾個小孩兒輔導功課,所以折騰得晚了。面前放著張橫格紙,紙上畫著表格,他正在煞有介事地給自己列行程安排。

      禮拜一和禮拜二去小飯桌輔導功課,禮拜三和禮拜四去酒吧做服務生,禮拜五去便利店做收銀員,周末去餐廳做全天。

      這是經過嚴密計算的,在時間允許的基礎上,獲得收益的最大化。他把表格列完,感覺眼皮已經要打架了,于是趕緊收拾好書包上床睡覺。

      沈多意每天都過得很累,他也知道自己很累,但他會告訴自己那不是累,是充實。這種自我欺騙不僅能令他不滋生怨氣,甚至還能有個好心情。

      本來之前因為夜總會那件事還挺難過的,可后來有一天他陪沈老爺子看電視,電視劇里的男主人公做銷售,為了把產品推銷出去幾乎是放棄了尊嚴,陪客戶喝酒喝得昏天黑地,最后單子還沒簽成。

      沈老爺子當時說:“這些電視劇都太夸張了。”說完片刻,老人家又極克制地嘆了口氣,萬般無奈似的,“其實生活更夸張。”

      沈多意沒有做聲,知道爺爺想到他爸媽了。他爸媽都是鐵路局的員工,他小時候鐵路局職工宿舍發生了一起鍋爐大爆炸,他爸媽就死于那場意外。

      沒人能夠一直快樂,也沒人能夠一直痛苦,當痛苦襲擊快樂的時候,要堅持住別被打倒。但當快樂走入痛苦時,就要決絕地邁向新的里程。

      沈多意已經練就這種本領,任何挫折與失落于他而都很脆弱。關于夜總會那件事,他完全拋去腦后,換新工作,繼續上學打工,沒空研究尊嚴被踐踏或者人格被侮辱。

      他覺得那太無聊了,也太不酷了。

      可事與愿違,偏偏又讓他想起。

      因為戚時安出現在了酒吧里。

      爺爺說得真對,生活的確太夸張了。

      沈多意還是穿著襯衫馬甲,不過領帶換成了領結。這間酒吧氣氛很好,永遠繾綣著節奏緩慢的音樂,來去的客人差不多也都是老面孔,每天都像朋友聚會一樣。

      他看見戚時安的時候剛和調酒師說完話,結果瞬間把新酒的介紹詞忘得一干二凈。

      戚時安揣著褲兜從門口進來,目光逡巡一遭后落在了沈多意的身上,他揀了處沙發坐下,坐定后仍執著地看著對方。

      沈多意拿著酒單走近,不太自然地開口:“好巧啊,看來你是真喜歡喝酒。”

      戚時安瞄了眼對方頸間的小領結,直截了當地說:“不巧,我問了夜總會的經理,他告訴我你來這兒了。”

      “經理介紹我來的。”沈多意解釋了一句,解釋完才反應過來對方向別人打聽自己,但又揣測不出含義,“之前謝謝你,今天我請你喝酒吧?”

      聯想起沈多意為了錢喝到胃疼的模樣,戚時安覺得這句話有些好笑,他反問:“你一小時多少錢?”

      “……兩百。”沈多意撒了個謊,他賺不了那么多,但是請客的話太少不合適,“新出的黃油啤酒挺香的,要不要試試?”

      戚時安不挑,畢竟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等兩百塊錢的黃油啤酒上了桌,他覺得沈多意的眼神都變得自信了,仿佛終于扯平,不再欠他什么人情。

      實際上,沈多意確實是這樣想的,對方那晚幫了他,他就感謝回去,從沒想過要互相認識,更別說發展什么友情。年紀差不多,卻開著車去夜總會喝酒的人,跟他隔著一道銀河那么遙遠。

      黃油啤酒真的很香,啤酒的苦辣味基本已經嘗不出來,只留著清香的酒氣,戚時安窩在沙發上慢慢啜飲,耳畔接收著舒緩的音樂。沈多意在他的視線里走來走去,拿著酒單或端著酒水,笑容時淺時深,眼睛始終明亮。

      低頭時,下巴尖會蹭到領結,蹭癢了會趁客人不注意時抬手抓一抓,馬甲勒著那把細腰,腰側的小兜里別著一支圓珠筆,片刻閑暇時會忍不住摁幾下筆帽。戚時安把沈多意的所有小動作都看在眼里,就著這一幕幕,黃油啤酒被喝光了。

      沈多意忙得忘記了戚時安的存在,等想起來過去看時人已經走了,桌上只剩下空酒杯。他收拾完繼續工作,以為再次產生的交集已經結束。

      直到換了衣服下班,他在酒吧門口看見戚時安靠著車門吸煙。

      還是那包軟珍小熊貓,戚時安其實沒點燃,只是等得無聊拿出一根瞎玩兒。他抬眼望向門口,見沈多意直挺挺地立在那兒。

      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球鞋干干凈凈,衣領潔白如新,校卡的帶子從兜里露出來耷拉著,隨著夜風輕擺。

      頭毛也在風中微顫,飄散了一地少年氣。

      大概比扎著領結穿著馬甲要可愛一百倍,因為戚時安能從自己的心跳速度上感覺出來。

      包裹在這身行頭下的沈多意完全是學生模樣,連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幾分活潑開朗,他抓著書包帶子,可能有些冷,喊道:“你還沒走啊!”

      戚時安大步過去,隔了兩階看著對方,說:“兩百塊錢的黃油啤酒有那么大一罐,我喝多了,禮尚往來的話,你是不是應該送我回家?”

      這擺明是刁難了,后退是關著的酒吧大門,下臺階是戚時安的身前眼底,沈多意進退維谷,竟然推拒道:“夠嗆,我作業還沒寫呢,對不起啊。”

      戚時安忍住笑,不知道在裝什么酷:“你高幾了?”

      “高二,我們老師管得特別嚴。”沈多意身著校服,人也仿佛天真了不少,“咱倆差不多大吧,你不用上學嗎?”

      “過一陣我就開學了。”戚時安說,“我比你大一點。”

      三兩句話的工夫似乎熟悉了些,這種熟悉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了解,只是氣氛變得輕松了而已。沈多意終于從臺階上走下,看看腕上的防水手表說:“我得趕緊回家了,不然家里人會著急。”

      他說完就走,怕回應之間又耽誤片刻。戚時安卻沒在剛才的寒暄中忘記原本的來意,他猛地伸手攔住對方,像用了擒拿手似的扣住了沈多意的肩頭。

      “你干嗎啊?”

      “你一小時沒有兩百塊,對不對?”

      “……那怎么了。”

      “心疼你破費啊。”

      “沒事兒,按時薪請你的話,只能喝汽水了。”

      “我其實就想喝汽水。”

      “你不早說……”

      “一天給你兩千,每天陪我喝汽水,你干么?”

      “……”

      又是兩千!

      陪喝汽水!

      倆男的對著喝汽水?!

      這人喜歡男的……

      沈多意的整片腦海已經掀起了風浪,突如其來的過分邀請讓他措手不及,當作感謝的黃油啤酒也變得有些可笑。

      看東西首先要看標價,面對有錢人時會難以自制的怯場,奔波在每個烈日下,忙碌于每段風雨中。現實太過夸張,但也只能一點點接受,就這樣在生活的鞭笞中背了許多辛酸與無奈,可仍然沒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沈多意臉頰生疼,被戚時安的話狠打了一巴掌。

      忽然想起來那晚在夜總會門口,對方問他“你真的不是少爺?”

      他目視前方,書包帶子被手指絞得死緊:“夜總會的少爺收費都沒那么貴,一天要你兩千,我怕物價局查我。”

      戚時安慢慢松開了手,云淡風輕地問:“生氣了?”

      沈多意暗藏防備,想出口傷人卻沒那個天分,半晌過去才外強中干地說:“你別再開玩笑了,不然等你開了學,我找你們校長舉報你。”

      和那晚的脆弱模樣大相徑庭,此時此刻的沈多意還有兩顆小小的獠牙可露,沒有自我保護的鎧甲,也沒好友親朋的庇佑,他全靠強撐的一張凌厲面孔來嚇唬人。

      而在戚時安眼里,那份凌厲不過是蹙起的眉毛和瞪圓的眼睛而已。他深知老虎是貓科,可貓裝不了老虎。

      但這不妨礙他軟了心腸,并生出歉意。

      “多意,多意!”

      屋內十分安靜,不像以往有豆漿機的噪音,沈多意懶懶地翻身,試圖在叫聲中睜開困頓的眼睛。沈老爺子站在門口,略微佝僂的腰上還系著條碎花圍裙,催促道:“今天還要不要上班啊?”

      “要上……”沈多意把雙眼睜開條縫兒,懷中抱著一團薄被,“做什么好吃的呢,還系著這么鬧心的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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