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意格外擅長自省,每當他稍不留神沉浸在消極之中,都會迅速讓自己調節正常。可能今天陰雨連綿,氣氛實在過于到位,所以他調節起來有些吃力。
好在來電鈴聲拯救了他,他像抓住救星拋來的樹枝一樣,立刻按下了接聽鍵:“孟良,找我有事嗎?”
對方聽語氣就知道神采奕奕,仿佛電話那邊是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孟良興奮地說:“師兄,其實我前一陣買了兩支股票,最近拋售賺了一點,想試試期貨,你給我出出主意?”
沈多意被對方的情緒感染,笑著問:“不止賺了一點吧?”
“低調低調。”孟良沒有否認,“我就是炒著玩兒,也沒想煩你,畢竟股市這東西誰也不能完全摸準,但是期貨我實在不懂,你幫我看看唄。”
孟良說的沒錯,股市這東西沒有定律,如果問了沈多意結果賠錢,難免尷尬。沈多意明白,于是迅速整理了思路,把期貨方面的事項和孟良介紹了一遍。
聊到最后,孟良開始吐露心得:“師兄,你是不知道,炒股真的能解壓。”
沈多意不信:“炒股壓力才大吧?”
“當作興趣娛樂就好。”孟良說,“我閑下來都沒空想煩心事了,光顧著看行情,連視力都變好了,那么小的字我一下就能找到自己那支股。”
沈多意被逗得歪在沙發上樂:“讓你說得我都動心了。”
孟良立刻煽風點火:“你們公司估計保潔阿姨都炒股吧,也就你一個例外了。現成的數據庫,整部門的專業人士,想賠都挺費勁的。”
“真的假的啊,”沈多意耳根子軟,不禁勸,掛斷電話后便開始琢磨起來。前幾天開會剛說了幾支前景看好的重點股,鎂概念股戚時安甚至說了操作事項,他越想越動心,直到天空劈下一道悶雷才把他震醒回神。
回神后更覺著迷,剛才只是想想就忘記了傷春悲秋,要真的買進幾支豈不是跟吃了忘憂草一樣?沈多意不是吃了忘憂草,估計是甜粥喝撐了,完全忘記不久前,戚時安才罵過炒股賠錢的幾塊廢物點心。
本來有些沉悶的周末氛圍突變,沈多意在孟良的鼓動下投入了新的消遣之中。而且他深知雞蛋不能全部放在一個籃子里,也不能新手上路貢獻太多雞蛋,于是二十萬買進兩支股票,十五萬拿去炒期貨了,至于外匯實在太復雜,他沒有冒險。
戚時安的那條信息就這樣石沉大海,連回音都尋不到蹤跡,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讓沈多意回復什么,只是單純表達自己的態度而已。
休息夠了,他在家收拾行李,因為馬上就要去悉尼出差。
投資市場就像一個游樂園,吸引淘樂者無數,讓他們體驗各種各樣的刺激,可能會產生不良反應,也可能會獲取極大快感,但投資市場本身是不承擔責任的。沈多意已經被吸引了,新手上路總是格外小心,恨不得五分鐘看一次行情,估計過幾天就沒那么大熱情了。
中央街兩旁的大樓全都籠罩在毛毛細雨中,戚時安來得很早,進辦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拭皮鞋上的小水滴。
安妮敲門進來,精神格外抖擻地說:“戚先生,想跟您確認下悉尼出差的事項,您現在有空嗎?”
戚時安不抬頭也知道對方穿了件新衣服,不過不知道就安妮這樣,還是女孩子都這樣,新買件中意的衣服穿上,哪怕下暴雨,心情也是美滋滋的。
他把擦過鞋子的紙巾扔進環保袋:“有空,你說吧。”
“航班是明天下午,您不來公司,直接從家里出發。”安妮拿著本子,“抵達后直接下榻于范思哲酒店,會議部分也都在酒店進行,其他部分那邊公司的秘書會進行接洽。”
安妮說完詢問道:“您計劃哪天回來?”
戚時安想了想:“一周吧,在那兒多待三天。”
“好的,需要換酒店嗎?”
“換,獵人谷一天,巖石區兩天,忙完我要去玩兒。”戚時安想起了游哲爸媽和游思,“車也一起訂好,我還得串個門。”
出差的事安排完,戚時安開始工作,七八天不在,等回來時桌上就又堆滿了,跟高三生請假兩天再回到學校的場景差不多。他抓緊時間想多做一點,減輕后續的工作量。
一整天沒怎么離開辦公室,下班前才去外匯部轉了轉,轉完又想再去期貨部看一眼。從電梯里出來,還是那條長長的走廊,不過今天沒太陽,不如平時好看。
戚時安腳步微頓,看見了從期貨部出來的沈多意,和那天的場景似乎很像。沈多意低頭看著手機,對周圍的人事全然未覺,他毫無停頓地往前走著,大喇喇地經過了戚時安身邊。
“沈組長。”戚時安皺眉叫了一聲。
但沈多意沒理他。
“沈組長?”戚時安沒放棄,覺得這位員工恃靚而驕有些過分,不主動打招呼就罷了,居然還不回應,“沈組長!”
“哎!”
沈多意嚇了一跳,驚慌之下趕忙應了一聲,他剛才看股票看得太過投入,什么都沒注意。回身見戚時安站在不遠處,期貨部還有同事下班出來,從旁邊經過。
他快步折返回去,理虧心虛地詢問道:“戚先生,有事嗎?”
戚時安沒好氣地說:“看不見也聽不見,你有事吧?”
上班時間看自己的期貨行情,還去向同事討教,這等于利用公司資源干私活,沈多意哪敢如實交代,小聲撒謊道:“我在看客戶信息。”
他沒有純情到撒個謊還臉紅心跳,但戚時安洞察的目光飄來,仍令他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想快點離開,補充說:“雨天不好走,我可以下班了嗎?”
戚時安沒有拆穿,叮囑道:“好好看路,別撞墻上。”
沈多意點完頭就撤,走了幾步又被喊住,他再次回身,不知道對方還有什么事情。戚時安道:“我明天出差,走七八天。”
“那……您辛苦了。”沈多意憋出這么一句,基本敲碎了本來就沒多少的旖旎。
戚時安說:“已經知道我的號碼了,有事情就打給我。”
兩個人朝兩個方向走去,離得越來越遠,沈多意下班了,系在股票上的心思減輕了不少,那張慕尼黑栗子攤兒的照片反而盤旋腦海。他開著車忍不住想,戚時安這次去悉尼,會不會發給他一張烤紅薯攤兒的照片。
等紅燈的時候自己傻笑,猜測澳洲人民愛不愛吃烤紅薯。
戚時安像一名操心的班主任,出差前要去幾個部門轉一遍叮囑幾句,時間充裕的話甚至還想做做安排。第二天下午沒等曬到初晴的陽光就登機了,十來個鐘頭的飛行還是那份熟悉的漫長,他決定選選新車的內飾材料,以此打發時間。
氣氛燈要暖黃燈光。
中控臺要金屬包邊。
儀表臺要深棕木紋。
座椅要全真皮掩蓋。
音響里……要有《牡丹亭》選段。
戚時安拉下隔光板,然后進入睡眠,預計再睜眼時正好抵達黃金海岸。高空的壓力沖擊著耳膜,他睡得不是很安穩,但是淺淺的夢境很香甜。
十幾個小時倏然而過,飛機降落在大洋彼岸。
范思哲酒店華麗到刺眼,整個大廳都籠罩在一大片金色里,毫無含蓄的美感,如果不是工作安排戚時安是不會住的。他喜歡莊重有年頭的東西,所以時常懷念市里的老國賓酒店。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四點左右二更,免得卡在這里大家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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