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了很多年的套房稍好一些,沒那么浮夸,他放下行李先游了一圈放松身體,準備吃點東西就開始準備會議。
同一時間,期貨市場掀了把小火,甲醇價格暴漲,每分鐘開多單的人數難以計算。
“師兄,你有沒有大力加倉啊?”
“沒有,再加就滿了,期貨不可以滿倉操作。”沈多意解釋,“股票我也不建議滿倉,太過冒險,咱們的主旨不是娛樂嗎,又不是追求暴利。”
孟良說:“那你賺了錢想怎么娛樂?”
沈多意想了想:“帶我爺爺還有我發小的爸媽去旅游吧,等有假期的時候。”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甲醇的勢頭良好,于是沈多意沒再那么關注,也可能因為過了剛開始的幾天,熱情漸漸消退。
就在他以為暴漲結束順利進入平穩期的時候,期貨市場迎來了一瓢大雨。
沈多意太知道賺錢不易了,所以面對本金十五萬變成現在的一萬五時,內心的高塔隱隱開始崩潰。偏偏沈老爺子在他旁邊念叨,小區里誰家奶奶被騙了十幾萬。
之前加倉的買家基本全軍覆沒,他不過是其中一粒小小的沙土。
“爺爺……”沈多意捂著心口,“你早點睡吧,別聊了。”
沈老爺子不滿道:“讓你陪我說會兒話就嫌煩。”
沈多意等老爺子回房間后便開始研究行情變化,投資賠賺都是常事,他接受得了,頂多驚心片刻。可讓他心慌的是忽然琢磨不定的走勢,投資市場有如一頭野獸,任何規律步驟都無法將它束縛。
“已經知道我的號碼了,有事情就打給我。”
沈多意猛然想起戚時安的叮囑,他拿起手機有些猶豫,但當價位再次下跌后,他終于按下了撥號鍵。
連續幾天的會議和應酬實在膩人,戚時安終于有空在黃金海岸沖個浪。他剛租好沖浪板,所以鈴聲響起時想假裝沒有聽見,生怕又被拉回去做事。
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任性,把手機從防水袋中取出來,屏幕上閃著沈多意的名字。戚時安接通,靠著沖浪板“喂”了一聲。
“戚先生,您現在忙嗎?”沈多意率先詢問,盯盤開口帶著些緊張。
戚時安望著海面上卷起的浪花,馬上將迎來最好的下水機會,但卻回道:“不忙,怎么了?”
沈多意放松了一些:“我之前想試試期貨,但是遇到點困難。”
他說著說著話就多了,求人幫忙也不知不覺變成了傾訴,“是不是醫者難自醫,我覺得自己掌握不好,之前暴漲現在又暴跌,連過渡都沒有,短線和中長線都不好過,走勢很奇怪,我不知道該怎么預估了,而且現在止損好像和放棄沒什么區別。”
戚時安在一片陽光沙灘中聽沈多意念叨,等對方最后一句說完,他指示道:“現在去喝杯牛奶,別那么傷神。”
電話掛斷,海面上的浪撲地掀天,無數沖浪愛好者抱著滑板奔向水中,帶著尖叫和滿身陽光。戚時安欣賞了兩秒,然后退掉滑板,準備返回房間開電腦。
牛奶順著喉嚨流進胃里,沈多意徹底平靜了下來,也開始懊悔剛才的失態。就在他以為戚時安以這種安撫方式暫時婉拒了他的求助后,電腦屏幕忽然閃爍起來。
視頻連線的請求在正中間跳動,像一片小星星。
沈多意輕輕點了“接受”,忽然很想看見對方的臉。
那時候不要,現在也不要。
那加薪要不要?
沈多意已經對升職加薪不抱什么期待了,回部門的路上心中百味雜陳。記憶里面的戚時安,在夜總會幫過他,在酒吧圍堵過他,還在國賓等過他。
態度時軟時硬,好像很在乎,又好像很瞧不上。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清楚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清楚對方怎樣看他。他甚至心里沒底,隱隱擔心對方把他打工的陳年舊事,在茶余飯后跟別人嚼了去。
他很怕流四起。
十幾歲就流連娛樂場所的戚時安,對人連堵帶截花樣頻出。沈多意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靠著門催促自己盡快從回憶中抽離。
他猛然想起孟良的話來:愛玩成性,欺男霸女。
戚時安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經從萬丈深淵掉入了十八層地獄,吃完栗子繼續工作,要把這些天積累的問題一一處理干凈。
未看的文件逐漸減少,看完的在另一邊重新堆起,辦公桌上的三臺電腦,分別顯示著幾支股票的走勢圖,他偶爾瞥一眼,最后盯著上證指數歷史循環周期圖,開了語音會議連線到股票投資部。
戚時安忙得沒注意時間,甚至口渴到無法忍受才想起喝口水,他看著空掉的杯子按下了內線電話:“安妮,你想渴死我?”
安妮幾乎是立刻推門進來,快步走到桌前拿杯子,穿著細高跟鞋差點被栗子殼絆倒。她再次端著水進來時,順手把垃圾收拾到環保袋里,提醒道:“戚先生,該吃午飯了,在員工餐廳吃還是出去吃?”
戚時安看了眼手表,這時候訂位子已經晚了,他想了想:“員工餐廳吧。對了,晚上定夏天餐廳,整個三四層都要。還有通知各部門三點開會。”
“好的,我馬上打電話確認。”安妮準備出去。
戚時安出聲:“等一下,開會的時候加上咨詢部。”
咨詢部其實歸章以明管,兩方平時井水是井水,河水是河水。但戚時安心里的那池子水已經漣漪四起了,他便不想再理會其他,只想舀對方一瓢水過來。
時間稍晚,員工餐廳沒什么人,也沒什么好菜,戚時安到的時候正好碰見章以明在中央空調的出風口下講電話。
“跑車送你,你故意撞壞弄得醫院警局兩頭折騰,好的我再送你一輛新的,現在又來不要錢要愛那一套。”
“我不怕分個手太貴,就怕分個手太累。”
估計是前幾天陪證券交易所的王主任太操心,章以明此時暴躁非常,絲毫想不起與手機那端的人曾怎樣快活溫存。電話終于在哭叫聲中掛斷,他扭臉看到戚時安正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
“分手成功了嗎?”戚時安云淡風輕,“想跟你談個事兒,別誤傷了我。”
章以明隨手拉開椅子坐下:“我一個月不知道分多少次手,這回算是遭遇滑鐵盧了。真他媽,舞池里扭著屁股認識的,她還想白頭偕老啊?”
廚師把單做的菜端上來,戚時安先嘗了一口,問:“那你最近和誰舉案齊眉呢?”
“一個大學生,學昆曲的。”章以明迅速下了筷子,“男孩兒,我邊弄他邊讓他唱,那叫聲特好聽,以為飛進來一只黃鸝鳥呢。”
戚時安忍不住皺眉:“打住,已經開始惡心了。”
章以明也停止回味:“對了,你剛才說談事兒,談什么事兒?”
戚時安停了筷子,難得換了副真誠又可愛的表情,說:“明哥,把咨詢部給我吧。”
“……”章以明嚼著鮮脆的冬筍,“分工合作,你手下的所有部門我從不插手,公司的賬戶也是你單獨操作,對吧?咨詢部掌握著業務命脈,你要走它就等于斷我肱骨。”
戚時安被飆升腎上腺素沖昏了頭,此時三碗飯下去壓了壓,腦子恢復清醒,笑著說:“開完笑的,我是想說,以后我們這邊開會,最好把咨詢部也加上。”
既然是掌握著業務命脈,那就要時刻了解市場的方向和技術部門的動作。章以明聳聳肩膀:“其實早該加了,省的開完再傳達,麻煩。”
“嗯,你理解就好。”栗子的飽腹感很強,以至于戚時安吃了三碗飯就擱下了筷子,“下午開會估計很累,我晚上訂了餐廳請大家吃飯,你分完手也過去吧。”
午休時間因為短暫而珍貴,戚時安從不在餐廳多待,吃完擦擦嘴就走。他順道去幾間休息室看了看,不過沒進門,怕惹得員工無名緊張。
目光逡巡了數遭,卻始終沒看見沈多意的身影。戚時安溜達到咨詢部門口,把值班的前臺小姐嚇了一跳,他面無表情地經過:“繼續補你的妝,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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