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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1章 大結局(二)

      祁林回頭,邪笑一聲。

      “錦城王,你當真以為已經大局在握了?”

      趙胤眉目冷冽,半聲未發,雙眼死死盯住他,冷不丁站上馬背,在馬匹瘋狂前奔的時候,一個起躍,身子騰空飛出,直直落在祁林的馬匹上,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此舉大出祁林意外,他驚懼一下,在馬上與趙胤搏弈起來。馬兒受到驚嚇,驚叫著往前奔跑。

      空間里充斥著火焚后的煙味,兩側宮殿火星未滅,祁林見狀冷笑一聲,猛地一提馬韁,雙腿夾住馬背,朝正在燃燒的烈焰中直沖過去——

      馬頭高昂,發出一聲慘烈的長嘶,踏著焦黑的地面上蹄印點點,眼看就要沖入火圈。

      “來,同歸于盡。看今日是你死,還是我死。哈哈哈哈哈……”

      邪君的笑聲,放肆而猖狂。

      不死不滅,靈魂永在。這是趙胤從時雍那里聽來的。

      邪君如今和他搏的,就是這個。趙胤微瞇起眼,一把勒住邪君的脖子,一股陰沉的氣息從頭頂罩上去,如同地獄來的殺神,邪君瞇起眼卻沒有懼意,臉上那邪魅與憐憫的笑,仿佛在挑戰趙胤的威儀。

      “不怕死?”趙胤勒住他脖子的手,稍稍用力,再將人往后一帶,便要將人擄下馬去……

      “啊!”

      邪君牙齒咬得咯咯作聲,卻敵不住趙胤力大,他喉頭發出一道長嘯,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手上的笛子和桃木鏡隨即脫離掌心,飛上半空,直直地落入焚燃的火中。

      落地時,發出一道清脆的碎裂聲。

      但很快被烈火卷入其間,看不清楚。

      “鏡子,鏡子——鏡——子——”邪君這時才變了臉色,瞪大雙眼看著火焰,身子失控地掙扎著,不要命地往烈火里撲去。趙胤死死鎖住他的咽喉,可邪君突然爆發的情緒仿佛帶著毀天滅地般的力量,掙扎中,為免被他一起拉入火中玉石俱毀,趙胤只能放手——

      一襲白衣墜入熊熊烈火,發出激烈的叫聲。

      不知他身上帶了什么東西,在火中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突然的爆炸將烈焰卷起足有三丈……

      火焰撲面而來,趙胤拉著馬迅速后退。避讓不及的馬鬃著了火,慌亂地揚蹄亂踢,趙胤堪堪避過,后退數丈,再抬頭,卻見那著火的馬慘烈地嘶叫著,撒開蹄子沖往甬道往前殿奔去……

      ……

      “嗥!”

      天空出現短促而清亮的叫聲。

      時雍抬頭,幾只漆黑的鷹隼盤旋在被火光映紅的半空,一會俯沖下來,一會急掠而走,始終在宮殿上方撲棱棱的盤旋、鳴叫,飛得很低,好似在尋找食物,聲音如同慟哭。

      時雍心里微微一沉。

      “趙胤——”

      事發突然。

      時雍聽到爆炸聲,看到沖天的火光,卻不知道趙胤出了什么事,看到士兵們往那邊跑,顧不得身上的邪毒所帶來的痛苦,一咬牙便提起長劍追過去。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此時的時雍,耳朵里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眼前一幕幕流光似的掠過。

      宮中各處,沒有了笛聲指揮的“喪尸禁軍”,像是突然被人卸去了斗志,嘴里發出幾聲嗚咽一般類同于動物的哀呼,很快便停止了下來,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氣神的傀儡一般,由著京營大軍將他們俘虜,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時雍提著長劍往火光處狂奔過去,在路上看到了趙胤的坐騎,孤零零停在甬道上,卻沒有看到他的人。

      時雍眼睛一熱,淚水一下就不爭氣地濕了眼眶。

      “趙胤!!”

      “趙胤——”

      時雍凄厲而高亢的聲音響徹夜空。

      她完全忘了身上的邪毒,也看不見周遭所處的環境,不管不顧地翻身上馬,踏過尸身血水,朝前面奔跑過去——

      在火光沖天的宮殿前,時雍看到了遺留在地上的一個腰飾玉佩,慢慢彎腰撿起,再看著爆炸后的殿中火光,一遍遍叫著趙胤的名字,蹲下身來掩面痛哭。

      “阿拾?”

      背后傳來趙胤的聲音,分明充滿了疑惑。

      時雍后背一麻,好像突然被人點穴了似的,身子有剎那動彈不得,直到趙胤慢慢朝她走過來,她才突然醒神一般,站起來,滿面淚水地朝他飛奔過去。

      “嚇死我了你……”

      “哭什么?以為我被燒死了?”趙胤將她摟入懷里,輕拍后背,唇角露出一抹笑。

      時雍將玉佩緊緊攥在掌心,又哭又笑,不解恨,又抬頭去捶他胸口。

      趙胤低笑,捉住她的拳頭,“你竟擔心本王不是屑小之輩的對手?氣煞為夫也。”

      這臭屁男人。

      時雍身子偎入他身前,雙手緊緊環住趙胤的腰身,臉頰在他胸膛蹭一下,又猛地抬頭。

      “王爺,你身子怎的這樣冷?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身子冷?

      趙胤方才去追那匹著火狂奔的馬,跑出了一身的汗。這會脊背仍在發熱,怎么會冷?趙胤看著時雍懷疑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再摸一摸時雍的臉。

      分明是她身子滾燙,這才會覺得他身上涼寒……

      趙胤囁嚅一下,不忍直說傷她的心,搖搖頭,牽住她的手道:“我沒事。倒是阿拾須得找個太醫,瞧瞧那焚情,到底是何毒物……”

      太醫?找太醫也沒有用的。

      對自己的身體狀態,時雍心里最是清楚,看趙胤的神態,她已然明白趙胤的擔心。

      “好。找太醫。”

      時雍應和著趙胤的話,目光掠過趙胤胳膊上的傷,望向仍在燃燒的大火,狐疑地問:“祁林呢?你可追上他了?”

      “嗯。”趙胤表情平靜。

      “在哪里?”

      “那里——”趙胤的視線落在火中,將剛才的情形簡要敘述一下,“方才那一聲爆炸,便是因他而起。”

      對邪君,趙胤原是想留下活口的,奈何方才兩個人身上都帶有武器,且邪君慣于用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狀態,趙胤絲毫不敢大意。最后,祁林還想拉他一同赴死,趙胤不得不放手。

      “鏡子呢?”時雍稍稍松開趙胤的手,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憂色,“鏡子在哪里?”

      趙胤尚不知白馬扶舟毒發時對時雍說的話,更不知“鏡子可喚陰陽,要毀滅邪君,只能毀滅鏡子,但時雍也會一同毀滅”的說法。

      他見時雍神色惶惶不安,語調微微一滯。

      “方才同邪君搏斗,鏡子從他手上飛出去,掉入了火里……”

      時雍心下一跳,“火里?”

      趙胤嗯一聲,看時雍面色發紅,嘴唇卻越發烏紫,不由擔憂地扶住她。

      “怎么了?鏡子有何問題?”

      從見到趙胤開始便一直是兵荒馬亂的狀態,時雍沒有來得及告訴趙胤這些詳情,雖說她對“鏡子捆綁靈魂”的說法半信半疑,但看到鏡子被焚,心下仍是恐懼到了極點,不由脫口驚呼。

      “王爺。快,快讓人救火,找鏡子——”

      ……

      宮中那場恐怖的大火,后來留在了許多人的記憶里。

      時雍在火場被趙胤抱回無乩館的時候,腦子已然恍惚。

      這些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令她心緒不寧,難以安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一夜,她身子忽冷忽熱,手足冰涼,時不時驚懼顫抖,半夢半醒間,全是一些光怪陸離的景象。

      太醫來看過,只說“熱病者,恐是邪濕入體”,開了方子煎熬服下,不見起色,趙胤便整夜將她抱在懷里,聽她說著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胡話,這般輾轉到天明,時雍才漸漸恢復起清明,身子火烤一樣的溫度,也慢慢回復。

      在趙胤擔憂地問起時,她笑了笑,以一句話總結了生不如死的一夜。

      “如踏過烈焰,在陰曹地府里走了一遭,幸好,又撿回一條命來。”

      只是,這一夜熬過去了,不知以后,又會如何?

      趙胤將她摟入懷里,緊緊地抱住,一不發,也不放手,就好像只要他放開手,時雍就會從他指尖流走一般,讓時雍好一番笑話。

      “王爺何時也這么膽小了?”

      趙胤黑眸深深看入她的眼睛,情緒全化在眸底。

      “從認識你之后。”

      一個人的時候,縱是九死他也從無畏懼。可能讓一個男人改變的,無非是心里有了放不下的人,于是,便有了軟肋,有了懼意。

      窗外寒風陣陣,又一個冬天來臨。

      時雍偎有趙胤的懷里,看著他眉梢眼底的情緒,很想對她笑一笑,可是嘴角揚起來,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笑容,有些苦澀,迷茫又無奈。

      ……

      后來的后來,關于大晏朝這一段宦官弄權導致的皇城記憶,也僅見于民間野史,而大晏官方史冊上難尋軌跡。即使后來的人們翻遍史書,與此有關的也不過寥寥幾句。

      史載:東緝事廠都督白馬楫擅專弄權,私植黨羽,勾結外族作亂,趁光啟帝北征之際,篡改帝訓、獨霸朝綱、屠戮宗室、利欲熏心、廢太子而立楚王、禍國殃民。數日后被太子討伐,死于宮中大火。

      幾句話總結了這一場政丨變,也總結白馬扶舟的一生。

      但后世修訂大晏史書的官員發現,在下一任晏帝趙云圳主持修訂的史冊上,給予了錦城王趙胤極為正面的評價。說他不遠千里自錦城返京,助光啟帝北伐,討蠻匪,誅逆賊,戰功赫赫,是為國之柱石,其功勛之卓絕,光啟朝無人能出其右——

      史書是為記當時事,供后人評。

      后來的史學家們研究《晏史》,除了或善意或惋惜地調侃錦城王趙胤“娶悍婦、懼內矣”,對他的個人功勞大多也是正面評價。

      甚至有專門研究《晏史》的史學家認為,若非有趙胤這樣的帝師,沒有趙胤為大晏整頓吏治、懲治貪腐、革除弊政、在錦城創后來讓大晏效仿的稅收、田地等新政,整肅了制度,為大晏中興墊定了基礎,就不會有后來的晏宣宗趙云圳的“宣光之治”,不可能造就趙云圳橫掃四合,中興晏室,實現大統一的興盛局面,更不可能有大晏往后一百多年的繁華和安居樂業。

      不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與趙胤相關的記載不多,如此,也就造就了一個充滿了傳奇和神秘色彩的歷史人物,趙胤從錦衣衛到封王拜相這波瀾壯闊的一生,評者從,褒者多,從而成為了后世的文學愛好者們競相杜撰的人物,也因趙胤終生只得一妻,也為女性創作者提供了一個古代男神的藍本。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史書中每一個沒有溫度的名字背后,都是一個有血有肉會吃喝拉撒的人,短短幾句話,著實難以概括,最終都付了笑談。

      歲月的長河可以沖刷一切的痕跡。

      任是山河震動,大火焚宮,民心恐懼,到了后世都只剩下幾行冰冷的文字。數百年后再翻開史冊的人們,即便能尋找到當年的痕跡,也再感受不到當時人所經歷的喜、怒、哀、樂、悲和苦……

      實際上,那場宮中大火趙胤用了整整三日才滅盡,火魔席卷了這座興建不過幾十年的宮城,無數宮殿被焚殆盡,金碧輝煌的琉璃瓦、重檐頂被付之一炬。

      后來統計,受災最嚴重的是白馬扶舟在皇城里的居處。

      火藥也是從那里開始炸響燃燒,不僅毀了宮殿,還將邪君的罪惡燒得一干二凈,那些由他煉制出來的邪藥,在烈火焚燒下面目全非,再分辨不出原有模樣。

      然而,白馬扶舟自那日在地下密室受傷暈厥,便一直未醒。

      太醫說,白馬扶舟的身體其實已然接近死亡的狀態,脈搏漸無。可不知是什么緣故,他的身體始終溫軟不僵,假同活死之人。

      太醫們一致認為,便是趙胤的九轉還魂丹,也只能暫時延續,沒有這般功效。

      時雍猜測,可能是邪君曾在白馬扶舟身上大量用藥所導致,但她也無法做出定論。

      這么不死不活的白馬扶舟,自然是不可能出來為自己申辯的,更沒有辦法幫他們在廢墟里辨別解藥。

      為免邪君再復出作怪,趙胤派了“十天干丁字衛”對他進行秘密看守和治療。

      一個活死人,動用了最強大的武裝力量。

      至于宮中白馬扶舟的住處,在清理的時候,因為事涉毒物,趙胤也不便隨便派人查勘,而是從太醫院調了十個太醫清理查找。

      所謂焚情之毒,究竟要如何解,不得而知。

      時雍是醫者,毒在自身,她卻無能為力。

      在邪君焚宮的次日,她身上的熱度便漸漸退了下去,除了身子稍感不適,與尋常人沒有什么區別。而這,卻讓她更為憂心。

      果然,又三天以后,在一個吃完晚膳的黃昏,焚情之火再次炙烤了她,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令她生不如死。

      反復三次后,這惡疾再沒退去,只是時強時弱。

      時雍自己開了方子,趙胤又請太醫商量看診,然而吃了許多的藥,都沒有半分起色。

      再往后的兩天,病情加重,她才漸漸感悟出來——

      原來焚情的作用不是讓她忘記七情六欲,而是讓她失去五感。

      一個五感盡失之人,自然不會再有七情六欲。

      她的感覺是慢慢消失的,逐漸的,一點一點消失。起先是有一天起床,她突然覺得飯菜不香了,味道變淡了,放再多鹽都沒用,王氏下廚給她做了一個百寶宴,她都品不出半點滋味。再后來,她的鼻子仿佛失靈,嗅不出什么味道,香的臭的酸的,一概淺淡不識,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視物不清……

      時雍成了一個病人。

      大半的時間都需要躺在臥床休息的廢人。

      她不知隨著病程的加重,她會不會成為一個五感盡失的人,更不知道焚情到了晚期,最終她要失去的是什么,只知道,她的心仿佛被掏了一個大洞,整天空茫而恍惚。

      不是痛,是那種流失的感覺。

      她甚至害怕,有一天從這張床上醒來的人,不再是她……

      可是,在心愛的人面前,時雍又不愿意表現得太過脆弱和痛苦……

      病在己身,趙胤除了替她擔憂,又能如何?

      她的焦慮與害怕,只會徒增趙胤的痛苦罷了。

      這一日,天氣晴朗,到了晚間,天上亦是繁星點點,月色皎潔如銀,天空高遠無垢,一抬頭,仿佛可見銀河。

      時雍燒得有些犯糊涂,做了許多的夢——

      夢中的世界,黑暗而荒涼,卻無一不恐怖。

      迷迷糊糊中她睜開眼,寢殿里燈火昏暗,床間一抹修長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長,趙胤在那里部著她,坐得筆直,如若青松,雍容而挺拔,側臉英挺俊朗,微風的拂動,袍袖飛揚……

      時雍目光朦朦朧朧地看著他,不知是夢是真,仿若入魔般久久不動。

      趙胤不知在想什么,看著跳躍不停的燈火,許久才發現時雍的注視,轉過頭來時,看著她,唇角又揚起一抹笑。

      “醒了?”

      “嗯。”

      “為什么不作聲?”

      “誰讓王爺沒有瞧見我。”

      時雍嗓子干啞,聲音沙沙的,帶一點喉間的澀意,聽上去卻分外動人,一字字都仿佛踩著鼓點,正正敲在趙胤的心上。

      趙胤執起時雍的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

      時雍看著他微動的長睫,卻沒有聽到他說話,微微一笑,“王爺在想什么?”

      趙胤抬起眼,一雙幽深如潭的黑眸里是她的倒影,卻不是她能猜透的深邃。

      “我已差人快馬回錦城,接褚老和通寧公主返京。”

      似乎怕時雍多心,說到這里,趙胤頓了頓,又露出一個微笑,輕撩她的頭發,寵溺地道:

      “我猜你也是想臨川和萇了,我并囑咐他們順便把孩子帶上。讓他們入京看看,順便拜見一下祖父,外祖和外祖母,還有皇伯伯和太子哥哥……這京城,他們從來沒來過,早就吵著來了,正好是個機會。”

      趙胤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

      趙胤也不是愛笑的人。這些日子,卻每天都在她面前笑。笑得別提多好看了,時雍常常被他的笑容絢得挪不開眼——她怕,少看一眼,就再看不見。

      當然,她也不會拆穿趙胤的真正想法。

      他也怕自己當真五感盡失,能孩子都看不見了,也感受不到了,或者干脆臥床身亡,那么,也相當于母親和兩個孩子的死別。無論如何,須得讓他們入京來同她見上一面的。

      趙胤不說,但時雍知道,他怕她會死。

      時雍也怕死,從來沒有這么怕過。

      從前她見過太多等著見家屬最后一面的死者,她心下同情,卻無真實的感受。但此時的她,也成了一個等著家屬來見最后一面的將死之人,這才感受到那份痛徹心扉。

      “好。”時雍微笑,反握住趙胤的手,“讓他們來看看也好。師父是最有辦法的,母親也有一手好醫術,他二人合力,我說不定就得救了。”

      趙胤點頭,“王妃說得是。”

      入冬的京城,夜晚已是涼寒。

      時雍察覺到趙胤掌心的冰冷,身子往床里挪了挪,笑道:“你要不要上來,我們靠在一起,說說話?”

      趙胤輕輕拍她,“我在這里陪你。再等會兒消息。”

      時雍笑道:“好吧。”

      趙胤低下頭去,在她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四目對視,趙胤喉結微滑。

      “阿拾,是夫君對不住你。”

      “說的什么傻話?”時雍挑高眉梢,抿唇一笑,“我不許你這么說,一切皆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

      趙胤沒再說話,而是低下頭,將頭抵在時雍的額頭,緊緊抱住她,沒有語。

      皇城事變后,趙胤很是內疚。

      一是沒有第一時間啟開密室援救時雍。

      二是不知鏡子的意義,沒有護好桃木鏡,致使其落入烈焰被焚。

      雖然時雍一再安慰他,也告訴她,如今自己只是中毒,并沒有魂飛魄散。因此,桃木鏡的說法,可能是邪君騙人而已。更何況,鏡子已經撿回來了,只是桃木鏡柄燒化了,成了黑炭,鏡面碎裂,但總歸是在的。但趙胤始終心下有愧,生怕因他一時之失,導致時雍的離開。

      這成了他過不去的坎。

      時雍笑著將手放在他的頭頂。

      “乖。”

      趙胤僵硬一下,沒有動。

      時雍也摟住他。

      “不要怕。我會一直在。”

      一盞幽燈照著室內,火光忽明忽暗,閃閃爍爍。

      時雍不喜歡這樣壓抑的氣氛,隨即又安慰他。

      “即便有什么,也是難悖天相。命該如此。你別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傻不傻?”

      聽到這里,趙胤猛地抬頭。

      “有了。”

      時雍微怔,“做什么?”

      趙胤道:“我讓人把覺遠叫來。”

      “……”

      時雍哭笑不得。

      她記得當初去寺廟祭拜,趙胤都不入殿的。他嘴上不說,但時雍認為他私底下其實是一個無神論者。一個能掌控他人生死的男人,大抵更愿意相信自己才是別人的神,而不會相信神可控我。

      不得不說,現在的趙胤,在病急亂投醫。

      時雍沒有阻攔,只是調侃他。

      “大和尚也要睡覺,等天明再去吧。”

      趙胤嗯一聲,重新坐下來,將衣袍拉好,望著時雍微笑,“阿拾……”

      “我在呢。”時雍笑道:“你最近好愛喚我的名字。一天喚好多次。”

      趙胤笑著點點頭:“你不喜歡?”

      時雍望著他略帶疲憊的笑臉,眨了眨眼,嘟起嘴巴索吻,等心滿意足了,這才長長嘆氣。

      “喜歡。阿胤,我喜歡極了。”

      焚情之毒,損壞了她的嗓子,她聲音有些低,語調也喑啞,但因為帶著笑,卻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纏綿滋味。

      “那我往后便多喚幾次。”

      “不要往后,就現在。”

      “阿拾……”

      “我的錦城王殿下,我的無乩哥哥,我的趙大驢……”時雍纏住她的脖子,將呼吸落在他的脖子間,低低淺淺,滿是撩意。

      “你好久沒疼我了。”

      她盯住趙胤的臉,因為視線不清,那眼窩便似有一層盈盈迷霧,更顯專注而多情。

      趙胤有些情動,但憐她受邪毒纏繞,已禁欲多日,此番更是不會亂來,只是笑著捏了捏時雍的臉。

      “壞心眼的女子。容我去洗洗……”

      時雍拉住他,不許人走,還當真壞心的很舌在他喉間吮舔一下,低低喘道:“洗什么呀?”

      “你說呢?”趙胤俊美的臉龐上是無奈而寵溺的笑,然后拍寵物似的摸摸她的頭。

      “避著你呢,小憨貨。”

      時雍喜歡他給自己的各種愛稱,聞低低地笑。

      “趙大驢,小憨貨。可不就是天生一對?”

      趙胤哼笑,扶她躺好,掖了掖被子,又在她的眉眼輕輕吻了吻,為將就她不太靈光的耳朵,特地側到她耳邊,低低地道:

      “我去去就來。等我。”

      “去哪嘛?”

      “你這般撩我……你說我去哪里?”

      時雍笑了起來,咯咯有聲,趙胤忍不住偷個香吻,束好她的手放入被子里,“乖乖睡好。夫君很快回來。”

      時雍嗯聲,蒼白的臉有微妙的紅潤,“去吧。”

      趙胤笑著走到門邊,又突然站住,慢慢回頭看著紗帳里靜躺的女子,笑容漸漸收住,一張俊臉變得幽暗疲倦,仔細端詳時雍許久,這才暗嘆一聲,轉身拉開門出去。

      嫻衣就在門外,靜立寒風,一動不動。

      趙胤側頭,冷肅地道:“照看好王妃。”

      嫻衣福了福身,“奴婢明白。”

      趙胤習慣地點點頭,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她,皺了皺眉,“往后不許再稱奴婢。教王妃聽見不喜。”

      嫻衣愕然,隨即又明白過來。

      “是。”

      ------題外話------

      大結局不會穿插太多的副cp故事,影響主角節奏。

      然后呢,就是……我還在繼續修好后面的,這一章一萬三千多字~~很肥美……我接著修改了上傳~~大家看完早點休息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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