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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8章 見帝王

      已是下半夜了,乾清宮的大殿里清冷異常。

      時雍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去,大殿內的侍衛安靜地站著,每個人挺背撫刀,宛如被定格在深幽歷史里的馬俑一般。凝重、莊嚴。

      李明昌身子佝僂,微微駝著背,將時雍引入寢殿。

      “姑娘,請吧。”

      暖閣里比外面暖和許多,走進去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道。太醫顧順站在門口,看到時雍進來,目光很是復雜。時雍沒有理會他,徑直越過他走向屋中。

      鏤空雕花的通頂紫檀木床,黝黑泛亮,古樸深邃,明黃的床幔,繁復的雕工和裝飾,散發著至高無上的權勢力量。

      這是帝王居所。

      室內光線暗淡,床幔用掛鉤撩起,一眼可見光啟帝安靜地躺在那張偌大的龍床上,身著明黃的寢衣,清俊的臉平靜無波,悄無聲息。

      兩個侍侯的宮女,跪在一邊,像木偶般一動不動。

      天下至尊,也不過一張床安放。

      時雍看著龍床上的男子,再看著這殿中悄無聲息的人,想到殿外那一群各懷心思的人,突然覺得這個宮殿森冷無比,每個角落仿佛都有無數的利刃與暗箭,無時無刻不想要了床上這人的命。

      帝王孤寡,果不其然。

      與這天下大好山河相比,若是讓她做這個皇帝,每日要和那般虎視眈眈的人斗智斗勇,不要也罷。

      時雍的心沉甸甸的。

      錦衣衛和羽林衛之爭,皇后和太子之爭,一切皆在這個男人身上,若是不能讓他醒過來,這天下必將大亂。錦衣衛能阻止朝臣們一夜,不能阻止一年。自古江山白骨堆。今夜不解決掉宮中的麻煩,明日天一亮,爭端再起,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時雍在榻前的軟凳坐下,為光啟帝切脈。

      屋子里的人,屏緊了呼吸。

      時雍也許久沒有動,好一會,她轉頭對李明川說:“公公,麻煩幫個忙。”

      李明昌不知她要做什么,走到身邊看著她。

      時雍道:“幫我把陛下的嘴扳開。”

      李明昌嚇得臉都白了,“放肆!陛下龍口,豈能隨意……”

      時雍瞥他一眼,“那我自己來。”

      本來她還顧及男女之防,想矜持矜持,看這老太監迂腐的樣子,就懶得跟他廢話了,起身捏住光啟帝的鼻子,抬高他的下巴,直接拿起床邊碗里的一把湯勺,就去撬他的嘴。

      李明昌嚇得脊背冒汗。

      “大膽。你這是……”

      時雍不理他,捏緊皇帝鼻子,撬得很是用力——然后,與突然睜眼的光啟帝眼對眼。

      李明昌想要拉她。

      見狀,僵住。

      有那么小半會工夫,三個人誰也沒有動。

      慢慢的,時雍松開皇帝下巴,坐回去鎮定自若地問:

      “李公公,陛下最近用膳如何?”

      李明昌瞄了皇帝一眼。

      “前幾日還能用一小碗米飯,太醫說有好轉,可昨日早上只是進了小半碗粥,就嘔吐不止。后來,得聞皇后娘娘難產,陛下一急,就昏過去啦。”

      時雍:“能把陛下用的粥端來我看看嗎?”

      李明昌愣了愣,“昨日的粥,哪里還可得?”

      “荒唐!”

      時雍氣呼呼地質問:“陛下用粥昏厥,怎可不查毒就將粥處理掉?你們就是這般伺候陛下的?”

      這怎么訓起他來了?

      李明昌瞠目結舌。

      “毒?你是說陛下的飲食有毒?”

      時雍瞄了一眼床上闔著眼的皇帝,冷聲道,“沒錯。我懷疑陛下這病不是病,而是中毒了。”

      李明昌嚇得臉都白了,驚問:“姑娘此話可不能亂講……你可有證據?”

      時雍問:“陛下是不是用膳時胃口不佳,時常嘔吐和腹瀉?”

      李明昌點頭稱是,“你如何得知?”

      時雍道:“我懷疑陛下身邊有慢性毒源。這樣的毒不會馬上致人死亡,卻會拖垮陛下的身子,讓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虛弱下去,那腹瀉、嘔吐,便是人體中毒后的自救反應。”

      說著,她輕輕抬起光啟帝一只胳膊,撩高他的袖口,示意李明昌來看,“這些小紅點便是人體自然排毒時溢出的皮疹。陛下正當壯年,怎會冷不丁體弱多病,久治不愈?”

      說到此,她的視線冷不丁轉到低頭恭候在門口的顧順身上。

      “顧太醫為陛下診治這么久,難道沒有看出陛下有中毒跡象?”

      顧順嚇得臉都白了。

      “你,你信口雌黃。陛下分明是憂思過甚,心中怏悒不快,神失所守,精氣并于肺,肝虛又不能生之,是為悲病。《靈樞》曰:愁憂不解則傷意……”

      “一派胡。”

      時雍輕啟檀口,淡淡看著他。

      “那我問你,為何陛下吃了你的湯藥,一直不醒?”

      顧順驚恐地看著她,氣得胡子直抖。

      “陛下近日勞思過慮,時常夜不能寐,極為損耗心神。待陛下服下湯藥,休歇一日,自會醒轉。”

      哼!

      “我看你們分明就是不愿意讓陛下醒來。”

      時雍從懷里掏出銀針,再次轉頭叫李明昌來幫忙。這次李明昌沒再拒絕,由著她的要求,把皇帝的上衣脫掉。

      這個皇帝太瘦了,太白了。

      俊是俊,五官氣質皆是上乘,卻有一種讓人不忍落針的體弱感。

      時雍皺了皺眉,凝神提氣為皇帝行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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